正阳侦探事务所（4）（2/2）

裴南缓过神来的时候，他和邵楠正在一个墓园里扫墓。

面前漆黑的碑石上嵌着一张中年男人的黑白照片，男人的遗照中规中矩，和他平日里的生活作风完全不一样。但毕竟是遗照，也不可能拍的太欢脱。

碑石上刻着男人的信息，这点信息甚至不用裴南去特别记忆，因为这个男人可以说是他的恩师。

说是恩师，裴南也不过和男人搭档了2-3年，之后男人因为意外离世，他也因为一些别的事情离开了那个地方。

他别过了头，邵楠正在一旁静静地烧着从外面买来的纸元宝。黑色的烟雾直往上冲，邵楠被呛得有一点睁不开眼，他抬起了头正好看到裴南郑看着远方发呆。

这很少见。

在邵楠的印象里，裴南从不会在向父亲祭拜的时候发呆。

“老师？”邵楠开口唤了一声。

裴南闷闷地应了一声，转回了头看向了面前的碑石。他蹲下了身，从一旁的袋子里拿了一沓折好的元宝，放入了前方熊熊燃烧的火盆之中。

邵楠默默往他边上挪了挪，轻声问：“老师，你是不是又看到什么了？”

这句话裴南很熟悉，邵楠刚来的时候因为不清楚裴南的另一份工作，有时间见到他盯着某一处发呆便会好奇地询问。等到后面他懂了规矩，虽然知道不能问，但还是耐不住好奇，于是就改成了现在这样悄咪咪地问。

“……”

裴南烧纸的手顿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毕竟真要说的话，邵楠自己现在就是鬼。

而且就是死在这个墓园里。

“没有。”

最后他哑着声回答。

邵楠“哦”了一声，也没有在意。元宝烧完了，他开始烧冥币。

一阵风吹过，将墓碑前放着的花的包装吹响，面前燃烧的火焰晃动了起来，连带着周围的空气也波动了一下。

裴南恍然大悟。

他站了起来，终于定下了心，看了一眼四周。

墓园非常安静，和他们每次来的时候都不一样。

确实不一样。

他以往只会在清明前后和邵楠一起过来，之后再来也不过放一束纪念意义的花束带一点小酒，对着碑石洒下，絮叨一两句也就结束了。

而像现在这样，烧钱烧冥币都只有在清明的时候才会来做。

邵楠对于自己的父亲的情感很复杂，因为父母离异，他自小是跟着母亲的，等长大了一点，母亲再嫁之后，他有了弟弟之后，反倒和父亲的联系多了起来。然而父子两人的生活也没能过上多久，邵正雅就死在了一场爆炸事故中。

裴南也是那个时候见到的邵楠。确切地说，是正式见到。

裴南之前从来没有听邵正雅提过自己的家庭，他最多也就是知道一些表面的情况，比如邵正雅离婚了，和前任有一个孩子，现在孩子在和他住。再多的，他也不清楚，但是他知道邵正雅很喜欢自己的孩子。

和其余一些不善言辞的父亲不一样，邵正雅对于邵楠的爱几乎溢于言表。他恨不得天天跟裴南念叨自己儿子哪里哪里好，邵楠在学校里但凡有一点进步，之后几天的对话谈资可能都是从这开始。

邵正雅的手机里除了工作需要，就是他和邵楠的双人合照。他们的合照并不多，都是邵楠过来了之后他趁着邵楠假期，请假陪他出去玩的旅游合照。邵楠那个时候和很多青春期的孩子一样，有一些叛逆。

他会觉得和邵正雅拍照片是一件很尴尬、很别扭的事情，而且除此之外，他和自己的父亲中间有很长一段时间的空白。所以，每张照片上邵楠的表情都算不上太好。

而那些照片上的邵正雅则笑得非常爽朗，和邵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裴南见到邵楠是在邵正雅的葬礼上，他对于邵正雅的死非常意外，但却冥冥之中又在情理之中。裴南悄悄给邵正雅算过命，结果都不好，他隐约将结果透露给邵正雅，对方却并不以为然，还因为这一点和迷信搭边的结果，给裴南做了很久的思想工作。

颇有一种机关老干部的感觉。

他去葬礼的时候，邵楠正低着头在那里默默折着元宝。邵楠那会已经上了大学，也马上就要实习，那双一直用来读书写字的手，此时沾满了锡纸上的锡灰。他浑然不在乎，只有在有人来哀悼的时候抬起头看着他们，然后给他们递上一炷香。

葬礼上的事几乎都交给了丧仪屋。来处理葬礼的是一个很年轻的小伙子，对方一直陪到了深夜，再确认了很多事宜之后才离开。之后，裴南第一次和邵楠进行了简短的对话。

‘对不起。’

‘您为什么要道歉？我父亲的死不过是一个意外。’

‘我还是想和你说对不起，是我没把所有事情都处理好，如果你实在难受哭出来也没关系，夜深了，没人会看见。’

‘……老邵不会希望我哭的，他永远都是叫我笑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