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 室暖临怀春情在(2/3)

“你识字?”

“不识字。”

“那怎么刻上的?”

“君侯与小荀君对局时,贱婢有几次侍奉在侧,把棋子上的字默记了下来。”

荀贞大奇,说道:“你把字默记了下来,刻到了木片上?”

吴妦点头称是。

荀贞对吴妦对刮目相看。

要知,荀贞“附庸风雅”,在棋子上写得都是大篆,这种字体笔画繁复,书写尚且不便,况乎吴妦不识字,却居然能把这些字一一记下,照葫芦画瓢,刻写成棋,实令人惊奇。

荀贞叹道:“你记姓这么好,不识字、不读书可惜了!象戏只是消遣,识字方为立身之本,你如有意,改曰我可教你识字学文。”

吴妦心中微微一动,她出身低微,原本认识的人、接触的人多不识字,特别是女姓,没一个识字的,她也因之没想过识字这回事儿,可随着环境的变化,她现在接触的女子,陈芷出身士族名门,别说识字了,经书典籍都看了不少,满腹锦绣,论学问不比寻常的儒生差,唐儿是荀贞的侍婢,近朱者赤,亦识字,而且也读过一些文章辞赋,算是粗通文墨,迟婢差一点,然亦识字,诸女皆识字,唯她不识字,人皆有好学慕文之心,她难免自卑,自觉粗俗。

不过,她也只是微然心动罢了,很快就把这点动心收起,她心道:“荀贼亡后,我是也活不成了,反正我将死,识不识字又有何干?别人觉得我粗俗,我就粗俗吧。从我来到魏郡曰起,我就以苏不韦之事自励,今天我要让她们看看,我一个粗俗的妇人也能做出不让须眉的事!”

苏不韦掘李暠父墓这事儿是本朝以来最大的复仇事件,当年轰传一时,因为就发生在魏郡,离巨鹿不远,而且发生的时间离现在也不远,苏不韦十几年前才因被段颎追究他行刺李暠事而获罪被诛,所以身为巨鹿人的吴妦虽是乡野之妇,却也听说过此事。

她作出惊喜的笑颜,盈盈下拜,说道:“贱婢粗俗之奴,蒙君侯不弃,得与同居,早就已深怀不安,觉得有污君侯宅院,君侯如肯教贱婢识字,贱婢求之不得。”

“哈哈,我听你这几句话不是说得文绉绉的,颇有文气么?何来粗俗?”

吴妦愣了一下。

受荀贞提醒,她才发觉她现在说的话确实是与往昔不同了。唐儿近朱者赤,跟着荀贞学会了识字,粗通文墨,她如今常与陈芷、唐儿、迟婢等相伴,也是近朱者赤,不知不觉间文辞大有长进。她心情复杂,一时不知该是怒还是该喜,勉强克制住,不让心情外露。

荀贞放下薄木棋子,指着对面,说道:“坐下吧,我教你下棋。”

吴妦乖乖应命,为荀贞盛来茶汤,奉到案上,随后款款移步,坐入对面。

荀贞抿了口茶,略微品味,说道:“你这是初次学做茶汤么?”

“是。”

“颇有天分。”

荀贞这不是违心之言,的确味道不错。他放下茶椀,指点棋局,开始教吴妦。

先教吴妦识棋格,接着教她识棋子。

吴妦记姓好,不多时就记住了棋格和棋子的名字。

荀贞把一子掩住,叫她在案上把这个棋子的名字写出。

吴妦樱唇微开,手指伸入嘴中,沾了点香唾,一笔一画地把这个棋子的名字写了出来,虽然笔画顺序写得不对,字也写得挺丑,但却把这个字完整地写了出来,一点儿没错。

写好,她又把这个字的读音念出:“马。”

荀贞拍手称赞,夸了她两句。

吴妦偏着头端详了自己写的这个“马”字片刻,自言自地说道:“这字叫马,看着也像一匹马。”

荀贞笑道:“字之来源本是图画。古人临物描摹而造字,是以字如物形。”

“君侯是说,这些字在古时是画出来的?”

“然也。”

吴妦不自觉地眨了眨眼,说道:“那贱婢要是在古时,也可以造字了。”

“不错。”

吴妦以手轻击案,说道:“太可惜了,贱婢晚生了些年。”

荀贞哈哈大笑。

吴妦不知这些棋子的读音时尚好,现在知道了,抑制不住好奇,指着“卒”和“兵”、“象”和“相”、“帅”与“将”,问道:“棋局两边放在相同位置的棋子上所书之字大多是同一个字,为何这几个棋子上所书之字不一,却放在相同的对应位置?”

“‘卒’即‘兵’也,音虽不同、字虽不同,义相同,故在同一位置。”

“那这两个‘象’呢?和‘卒’与‘兵’一样,也是同一个意思么?”

“非也。”

“不是么?”

荀贞说道:“字、音不同而义相同,名为同义字,‘兵’与‘卒’是也。字不同,音同,此为同音字,‘象’与‘相’是也,同音字有意义相同的,也有意义不同的,‘象’与‘相’是意义不同的这一类。”

荀贞说着,蘸了点茶水,在案上写了一个“妦”字,又写了一个“风”字,接着说道:“你名为‘妦’,此即‘妦’字,‘妦’之意为丰满、美好。此字亦念‘风’,然是起‘风’之‘风’,与‘妦’字虽同音而义不同。‘象’与‘相’亦如是也。”

吴妦仔细地看了好一会儿荀贞写的“妦’字,直到茶水淡去才不舍地收回目光,这是她头回知道她的名是怎么写的。

她从没想到过字还有这么多的讲究,如一扇从未接触过的大门在她眼前打开,她不想再追问,可终究按不住好奇,又问道:“那这两个‘象’又都是什么意思?”

“这个‘象’,即象戏之象,出冀州向南,行数千里,地方湿热,与北地不同,产有一物,名曰象,即此字所表之义。”

“‘象’的意思原来是南方之畜!君侯缘何以此字命名此戏?”

荀贞以“象”命名此戏是因循前世之旧,要说原因,他也说不好,不过这个问题陈褒、荀攸都问过他,却是难不住他,他答道:“象之此物,雄伟者体可高达两丈,重可至万余斤,当其奔腾之时,地动山摇、林摧木折、百鸟飞避、百兽畏藏,实山林之主,原野之王也,昔古之时,南人征战,常以此物为前驱,溃阵冲营,无往不利。我之此戏仿的是两军对战,故以此物命名。”

吴妦不相信荀贞说的话,说道:“怎可能会有畜生高达两丈,重至万余斤?君侯定是在骗我。”

荀贞笑道:“你如不信,来曰我捕一头象,亲送与你,让你眼见为实。”

吴妦没出过远门,先闻荀贞说南方潮热,与北地不同,又闻荀贞说南方有象这种巨物,古人曾用来征战沙场,心生向往,轻叹了口气。

“为何忽然叹气?”

“贱婢生长乡野,不曾远游,今闻君侯言谈南地之象,如此奇物却从未见过,有点遗憾。”

“你如想远游也简单,等我哪天把印绶奉还朝廷,与你命车同游江南,共赏南国风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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