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海贼世界（2/2）

他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要不是我早就看透了他，说不定就和妈妈一样以为他真是好心变了坏事。

人轻言微，在妈妈的好大儿滤镜下，我只能无效地控诉一声：“臭哥哥，坏！”

等我以后能流利说话了，我必须得把臭哥哥骂上三天三夜才能解气。

在我过了周岁生日不久，我们一家人从本就偏僻的村子搬到了更加荒凉的地方。因为我们一家人是很多人追杀的对象。

从家里的日常对话中我大抵知道了这是怎样的一个世界，也知悉了我们一家人目前所处的境地就是一个红色大写的“危”字。

在这个大航海的世界，海贼和海军是主要的阵营主体，海军之上是世界政府，超过170个加盟国组成了这个超级大的政体。而在世界政府之上，还有天龙人。

天龙人毫无疑问是立于世界顶尖金字塔的那一撮人，他们自诩为神，在他们之下的人类皆是为他们所服务的奴隶。视人命为草芥，横征暴敛，奉行旧时代的奴隶制社会体系。

天哪，现在已经是海圆历1490年了，万恶的封建主义都该消亡了怎么还会有奴隶制的存在啊！

而我们一家人之所以被追杀，就是因为我们是天龙人——曾经的天龙人。

爸爸他是天龙人中的异类，他有着作为人的仁慈和怜悯。身体里留着的血反而是他日日不能寐，备受内心折磨的根源。于是在某一天，他下定决心，抛弃天龙人的身份以此来获得内心的安宁。

然而现实很骨感，在失去天龙人这一身份的庇护后，我们这一家人要面对就是因为天龙人而家毁人亡，国破城荒的民众的怒火。

开局就是地狱级别的难度啊，我这条小命能活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

搬到荒凉的小岛上之后，家里的生活水平直线下降。我喝的奶粉味道都没以前好了。不过能填饱肚子就是万幸了，好几次我都听到两个哥哥肚子里发出的咕咕声。

爸爸的身形越发消瘦，看起来就像一根快要被海风吹化的木杆。妈妈在夜晚里的咳嗽越来越频繁，我迫切地想做些什么，但什么都做不了。我只能在妈妈咳嗽时轻抚她的胸口给她顺气，在爸爸颓丧发呆时揪揪他的胡子以作安慰。

他们很高兴，说女儿果然是贴心的小棉袄。同时他们很自责愧疚，因为他们的天真让孩子们一起承受了诸多痛苦。

贫乏的生活在大哥日益精进的打猎技术下得到改善，肥瘦相间的野猪肉熬出的肉粥我能喝个两大碗。从野兽身上获得的皮毛售卖出去后拿到的钱买了药回来，妈妈的身体也在日益恢复。

可惜老天爷总是有那个大病，在你以为美好生活即将到来时，它就给你劈了一道大雷下来。

上次常长达一年的安稳日子似乎已是老天最后的恩赐，这次我们才到岛上待了半年就被人发现真实身份，追杀随之而来。

我们居住的木屋被烈火焚烧殆尽，爸爸抱着我，我们一家人在黑夜的森林中跋足狂奔，后面是举着火把追赶的人群。

“杀了他们，就算是孩子也不要放过！”

“砰”的几声枪响，惊起了林间的野兽。数双闪烁着幽光的凶厉眼睛在丛林中若隐若现，我紧紧抓着爸爸胸前的衣服，他的胸腔如鼓一般震动，喘气声在我耳边如雷鸣响起。

紧跟在爸爸斜后侧的妈妈突然跌倒在地，大哥赶忙扶起她，拉着她的手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

很快，我们到后山的悬崖边，在下面有爸爸准备好的一艘小船。他对逃跑这件事已经驾轻就熟了。守在岸边的人还没有发现这个隐秘的地方，我们顺着藤蔓滑下去，将船推入水中，乘着骤起的海风，我们很快远离了那座小岛。

岸边人群的怒骂声被远抛在后，死里逃生的我们还未来得及松口气，更残忍的事情就发生了。

妈妈的后背晕出大片的血色，她在逃跑的途中中枪了。为了不拖累我们，她拼尽最后一口气同我们一起上了船。

我知道妈妈一直都是个柔弱的女人，在给我们缝补衣服时被针扎了都会痛得皱起眉。我难以想象她是如何忍受着枪击的痛苦一声不吭跑过这段最后的路程。

“妈妈——”

我在喊她，大哥和二哥也在喊她。她勉力撑起眼皮，近乎贪婪地看着我们。她微弱地唤我们的名字——“多弗、罗西、里奈，你们都是听话的孩子，以后要好好相处哦。

“很抱歉不能再陪着你们了，谢谢你们能成为我的孩子。很抱歉让你们跟着我和爸爸受苦了，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二哥啜泣着说不出话来，他拼命地摇头，他不接受妈妈的道歉。大哥紧咬着嘴唇，眼眶里蓄满了泪一言不发。

妈妈的气息慢慢衰弱，眸子里的光彩逐渐消失。我抓住她垂下的手，只能握住她的一半手掌，我哽咽着，情急之下竟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咿呀咿呀哭喊一通。

妈妈看着我满足地笑了，我把脸贴到她的脸上，像刚出生时她轻蹭我那样，轻轻地蹭着她。她最后的话是在说谢谢我，她说：“谢谢你啊，里奈。”

妈妈知道我想说什么，仅仅是这样她就满足了。可是那又怎样呢？她终究没有听到我想说的话——我不觉得苦，能成为妈妈的孩子我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