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7 章(1/2)

原芯等了好半晌,头顶终于传来声音,“没……关系,我就是……随口一问。”

“……”原芯要被气吐血了,她冷呵一声,道:“既然没关系,那就别问了,赶紧走吧,我妈还等着涂药酒。”

说着,她气呼呼地绕过沈皓,走在他前头,径直朝前走去。

走出蕉田没多远就到了沈皓那亲戚家。

这是沈皓一堂姑母家沈丽娟,她丈夫是高田大队有名的跌打佬,平时除了给人看跌打之外,还卖跌打药酒。

沈皓这堂姑父算是半个骨科医生,本身又有点文化,所以沈丽娟在丈夫的影响下,思想比一般的村妇要进步要开明。

沈丽娟对于沈皓这个命犯孤星的堂侄子,从来不会畏惧或者瞧不上,她甚至觉得这孩子可怜,对他偏爱几分。

“沈皓,大晚上跑来,是弄伤手脚了吗?”沈丽娟一脸紧张地问。

“没有,带朋友过来弄些药酒。”沈皓脸上难得露出半分笑意,沈丽娟是在他荒凉成长过程中,少有给过他温暖的长辈。

沈丽娟这才留意到沈皓身后站着一个小姑娘,她连忙伸手去拉原芯,道:“不好意思,我没看见你。”

“阿婶,没事的。”原芯礼貌乖巧地说:“反倒是这么晚跑过来,打扰你了。”

“不打扰、不打扰。”沈丽娟拉着原芯的手不放,热情地拉着她进门,“你先坐着,我现在进去给你拿药酒。”

说着,沈丽娟转身往里面的房间走去,边走还边大声喊,“老陈,你快拿瓶药酒出来,沈皓带姑娘来了。”

最后一句沈丽娟特意加了重音,她这欢快的语气,跟家里晚辈带了对象回来无异。

随着她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不大的堂屋彻底安静下来,气氛因为沈丽娟这句耐人寻味的话也变得尴尬起来。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眼睛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只是低头地盯着各自的鞋尖。

好在,沈丽娟很快就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堂姑父。

堂姑父大概问了问胡春丽的情况,可原芯不清楚,最后还是沈皓一一回答。

“问题应该不大,你拿药酒回去给她涂,这两三天少走路,粗重活也别干了。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毛病急不来,得好好养着。”堂姑父叮嘱完,然后把手中的药酒递给原芯。

“谢谢阿叔。”原芯连忙接了过来,并把一毛钱递了过去。

堂姑父还没反应过来,一旁的沈丽娟就把钱推了回去,“这药酒不值钱,都快是一家人了,别客气。”

“……”

沈丽娟刚才把话说得隐晦就算了,现在说得这么明白,原芯也不好揣糊涂,连忙解释道:“阿婶,你误会了,我跟沈书记不是你想的那样。”

沈皓听到沈丽娟误会也打算解释,可听到原芯迫不及待地跟自己划清界限,他的心又有些堵。

沈丽娟一听,侧过头去看沈皓,看他那默认的表情,心里不禁一阵失落。知道自己闹了大乌龙,她连忙跟原芯道歉:“真是不好意思呀,沈皓以前从来没有带过小姑娘来我这里,你是第一个,加上最近挺多人想跟他说亲的,我就误会了。你别怪阿婶啊……他今年都二十五了,别人家的孩子都会做鞭炮挣工分了,我急啊!”

“没关系的阿婶,说清楚就好。”原芯温和笑道,“沈书记的确不小了,阿婶就替他多留意,早日给他说个可人的姑娘照顾他。沈书记平时为了咱们公社的事情废寝忘食、鞠躬尽瘁,有人体贴他,也是咱们全公社社员的福气。”

“对对对,小姑娘你说的是大实话。”原芯的话实在太合沈丽娟的胃口了,可沈皓听得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他忍不住打断她们,“原婶还等着涂药酒了,我们赶紧回去。”

“哎呀,你看看我老懵懂犯糊涂了。”沈丽娟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说:“那你们快点回去。”

沈丽娟送两人出门,沈皓坐上自行车后,原芯也跟着坐上了后座。

“姑母,我们先走了。”沈皓说。

沈丽娟点点头,说:“好,天黑骑慢一点,小心看路。”

“阿婶再见。”车子缓缓向前走,原芯跟沈丽娟挥手再见。

“再见,路上小心。”沈丽娟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他们,直至自行车消失在黑暗中,她才收回视线回屋。

“老陈,你觉得刚那小姑娘怎么样?”沈丽娟刚才看两人坐在自行车上的背影,越看越登对,回到堂屋就忍不住问自己的丈夫。

“不怎么样。”老陈说。

“怎么就不怎么样了?”这话不中听,沈丽娟不乐意,“虽然那小姑娘说她跟沈皓没什么,可我的侄子我还不清楚吗?再热心肠也不会为了一个没关系的女人忙前忙后。”

“你没看出那姑娘是谁吗?”老陈恨铁不成钢地说:“刚才沈皓说她妈是原婶,整个沈家村就一户人姓原,你还不知道是谁吗?”

“……”沈丽娟恍然大悟,“她是原家的女儿,被沈旭退了亲的小姑娘?”

她嫁到陈家二十多年了,结婚的时候原芯还没出世,后来她爹娘没了,唯一的弟弟也搬到县城去,她就很少回沈家村。她听说过沈旭的娃娃亲未婚妻长得很漂亮,但还真没见过。

“可惜了,这么好的姑娘,沈旭咋就眼瞎了呢?”沈丽娟叹息地说:“侄子退亲的姑娘跟小叔,哎……光是这种关系就够别人说一辈子了,真是可惜了,我看沈皓对她肯定上心……”

回去的路上,两人还是一路沉默。

等回到原家,原芯更是冷漠赶客,“沈书记,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已经很晚了,你赶紧回去吧。”

说着,她转身进了胡春丽的房间。

原庆结婚的时候,胡春丽把家里最好的房间让了出来,自己搬到了边上的房间。所以,这会原芯进了房间之后,完全可以听到外面的动静。

她一边给胡春丽搓药酒一边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声音,半天没听到自行车经过的声音,她对自己先前大胆的猜测有了几分底气。

“妈……”原芯扯着嗓子说:“你有布票没有?”

胡春丽脚正疼着,闻言就说:“没有了,过年的时候把生产队发的布票全用光,才给辉仔跟柱子每人做了一套新衣服。要不是你二嫂年后才发现怀孕,这布我还得分她一点呢。”

原芯听着也不失望,因为她压根儿没想过要胡春丽的布票,但她却用力叹气道:“这样吗?我那月事布快没法用了,我还想扯点布,给自己做几块新的月事布。”

“那也只能先忍着,等年底生产队发了布票,我给你买去。”

“好,谢谢妈。”原芯故意把话说给某人听之后,才想起正事,问胡春丽,“妈,你今天怎么突然跑去黄屋村了?我听巧禅婶说,你去给我相丈夫了?我不是说现在不着急嫁人,让你别折腾了吗?”

“你以为我想折腾了?”胡春丽没好气地说:“你之前说有喜欢的男人,我不插手随你自己去,可你现在又说黄了,我当然多少有点着急。毕竟我年纪不小了,没看到你有个好归宿,将来我能闭眼吗?”

“妈,这种话不要再说了。”原芯不高兴地打断,她现在真的把胡春丽当母亲,今天以为她出事,她都吓哭了。

胡春丽知道女儿紧张自己,往地上吐了口口水,“呸呸呸,丑的不灵好的灵,我说错话了。可我本来也没那么着急,要不是最近都在传你跟叶知青的事情,我担心再传下去别人真以为你跟他有什么,本来被退过亲就让别人看低,再加上这茬,你还要不要嫁人了?”

“妈,我现在还小,下个月就要去教书了,先把嫁人的事情搁一边。”

“现在是小,可过两年就大了,到时候是别人挑你,不是你挑别人了。”胡春丽说着,打量了一下原芯的脸色,试探性地问:“你该不会还喜欢那人吧?那人到底是谁呀,让你这么忘不了?”

“……”

说实话,虽然原芯在被沈皓拒绝后很快重拾对生活的信心,可到底是动了心,一时半会就忘掉也不太可能,更何况他最近频频在自己面前晃悠。

她现在把胡春丽当亲妈,而且她也不知道是谁,本来跟她老实说也没关系,但屋外一直没动静,某人可能还在偷听,她立刻改变主意,洒脱地说:“怎么可能?这世界上又不是只有他一个男人,我早就把他忘了。”

贴在墙上的沈皓听到这句话,感觉自己的心脏被捅了一刀。

胡春丽看她的样子也不像撒谎,于是又问:“那叶知青呢?又是给你挑鞭炮原料又是给你送麦乳精,说他对你没意思,没人信。”

“他是喜欢我没错,他还说要追我。”原芯又故意提高了音调,“我看他是挺有诚意的。”

“那你什么意思?”胡春丽忙问。

原芯:“看他表现吧,或许能试试。”

沈皓觉得自己又被捅了一刀。

原芯第二天起来,首先是认真看了看地板,果然被她在桌腿旁边找到了一团纸。

她把纸团捡起来翻开,里面就是一叠票证,有布票、米票、工业票还有肉票。其中布票是最多的,别说做月事布,给自己做两身新衣裳的量都够了。

闹了半天,她的挣钱系统原来叫沈皓。

昨晚因为他那句“没关系,随口一问”积了满肚子的气,现在也消得差不多了。

照这样推算,之前的五百块跟大白兔奶糖都是某人的杰作。

七十年代军人的工资虽说不错,但沈皓被沈家剥削多年,他即使给自己留了一手,这五百块起码是他所有积蓄里面的大头。

沈家村娶媳妇的彩礼都不超过两百,他却给了自己五百,还敢说不喜欢自己,说出来谁信?

一想到这里,原芯心里美滋滋地,但也忍不住叹气。

沈皓是当了七年兵的人,25岁回来地方就当公社书记,在部队的军衔肯定不低。像他这种没背景的农村小伙能混成这样,肯定是不要命地拼回来。

就这样一个勇敢的男人,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却要推开,原芯能想得出来的原因无非只有俩,一个就是自己跟沈旭订过娃娃亲,他担心自己被人指指点点,另一个就是他害怕把她克没了。

一想到这里,原芯对沈皓的气彻底没了,反倒对他的心疼多了几分。

原芯把票证收好,洗漱之后就挑着鞭炮去交货,顺便再多领一些原料回来。胡春丽这两天不能出去上工,只能在家里跟她一起做鞭炮。

今天在领取点负责清点记录的还是李知青,不过她今日的态度相对前几天,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

原芯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向排在前头的妇娘打听,才得知沈皓最近都下生产队考察工作,今天刚好轮到高田大队,估摸着很快就来到沈家村了。

原来如此!

自从今天早上确认沈皓是挣钱系统之后,原芯对他不再像之前那样避如蛇蝎,她甚至期待着在回家之前能碰到他,多看两眼也好。

不过即使前头的队伍很长,但李知青今天工作效率很高,没一会儿就轮到她了。直至她挑着鞭炮原料回家,沈皓还没有来到沈家村。

其实,如果按照原定计划,原芯还真能碰上沈皓,只是他在黄屋村被耽搁了一下。

沈皓在黄屋村考察完,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底下却有人跑来跟他说:“沈书记,那边有个妇娘说是你堂姑母,有急事找你,想让你过去一趟。”

沈皓立刻转身,就看到沈丽娟正站在田野的边上,瞧见他回来就立刻朝他招手。

“老六,你堂姑母找你,赶紧过去一趟吧。”沈树根在一旁也听到了,立刻对沈皓说。

沈树根是大队长,今天当然也作为下属陪着沈皓一起考察。

本来儿子当了公社书记是一件很威风的事情,可沈皓这次回来明显跟家里不亲,就连建房子这种事情都交给了沈大强这种外人,让沈树根被外人看尽了笑话。

今天一起考察,他本以为沈皓在外面多少给自己这个老父亲一点面子,可面子没给,问了几个他回答不出来的问题,让他丢尽了脸面。

现在趁着这茬,他连忙用吩咐的语气,希望能挽回一点场面。

沈皓没理会沈树根,只不过他知道沈丽娟一向做事有分寸,就沈树根当了高田大队多年大队长,她都没有因此沾亲带故地占过便宜,当下众目睽睽之下找自己,肯定是有急事。

“大家原地休息,我去去就回。”沈皓说完,就迈大步朝堂沈丽娟走去。

“堂姑母,有事吗?”沈皓走过去就问。

沈丽娟神色略显焦虑地朝四周看了看,说:“能不能耽误你一点时间,我有件事想要跟你说?”

沈皓看沈丽娟的房子就在前头不远,于是应下,跟她一起回去。

一回到陈家,沈丽娟便将大门关好,等进了堂屋才对沈皓说:“昨晚那个小姑娘,就是跟沈旭有过娃娃亲的那个原家女儿?”

沈皓不知道沈丽娟为何会突然这么问,但还是点了点头。

“哎呦……真是造孽了!”沈丽娟一听,皱着一张脸说:“我今天去河边洗衣服,听村里的妇娘说,咱们陈家村那个傻二要娶媳妇了。傻二是傻的,谁愿意给他当媳妇呢?我就多嘴问了别人一句,谁知道那妇娘说是沈家村原家的女儿。”

“不可能。”沈皓想没想就否定道:“原婶很疼原芯,不会把女儿嫁给一个傻子。”

“我也是这么觉得的,昨晚你们摸黑来买药酒,原芯这么紧张她妈,母女感情肯定很好,当妈的也不会这么黑心肝把女儿给坑了。”沈丽娟说:“但我一打听下来,才知道这亲事是咱生产队队长家的陈小芳牵线的,她是傻二的堂妹,最近跟原芯那两个嫂子来往得很紧。那妇娘说傻二他妈给了五百的彩礼,估计是原家那两儿媳给吞了。”

张秀珍跟孙燕婉是什么人,沈皓已经见识过,绝对有可能做出这种龌龊事。

他的脸色顿时沉得像是乌云一般,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光是看着就让人小心肝打颤。

沈丽娟看他的反应,更加笃定了自己昨晚的猜测。

她拉住沈皓的手,语重心长地说:“沈皓,姑母知道你从小过得苦,你大哥没了之后更是生活在自责当中,可命犯孤星、扫把星这些都是无稽之谈,你千万不能因为这个而错过了自己的幸福。我虽然没什么见识,但看人很准,原芯是个好姑娘,我也瞧得出来你对人家有意思,这样的姑娘你错过了以后可能就碰不上了。”说完,她又拍了拍沈皓的肩膀,“姑母也不逼你,你好好想想,但现在原家儿媳收了傻二家的彩礼,即使是乡里乡亲,你也得帮帮原芯。”

“姑母,我知道了。”说着,沈皓大步走出了陈家。

原芯把鞭炮原料挑回家,又给胡春丽煮了一个鸡蛋跟几条番薯才对她说:“妈,我的月事快来了,想今天就去黑市买些布料回来做月事布,现在那几条实在太烂了,我怕到时候兜不住。在家里就算了,要是到了学校,被学生看到可难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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