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1/2)

纪墨一直觉得,自己之所以出生后就那样艰难,遭遇那么多的算计,不过是因为他是这边儿眼见得的唯一一个立住的男丁罢了,这就像是个靶子,那些无处可出的怨气就都朝他汇聚了。

这也是总在后宅之中的不好处了,如今能读书了,自然就会搬出来,也是远离了那些魑魅魍魉的伎俩,能清净些了。

私塾建立已有多年,如今纪家方才有子弟进入其中读书,纪墨心算,纪父这笔投资只怕是亏了不少。

与纪墨同时入学的也有几个,杨家的孩子,杨家亲眷的孩子,还有李家的,据说与士族阶层里某个李家有些远到十万八千里外的血脉渊源,这应该不是瞎诌的,但确实太远了,远到那一位外嫁过来的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动辄“祖奶奶”的,听起来十分含糊。

几个孩子还没正式入学,见面就先行礼,一个个小大人儿一样,碍于自己也是被提前培训礼仪的那个,这么快学以致用,纪墨倒不是很心慌,就是有点儿心累,这还没怎样,就先端着了。

几双眼睛互相一瞅,都是平头正脸的,没什么特别出色的,也没什么歪瓜裂枣的,这是当然的,长得不好,首先就绝了仕途了,美名不要想,没有丑名就算是很不错了。

世人多以貌取人,这一点,纪七叔的经历也很能说明了,容貌好到一定程度,的确能够弥补一些差距的。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放松的呼气声,像是所有人心底那种紧张竞争都随之微微放松一样,彼此对视,不觉展开了笑容。

私塾的先生不姓王,自然也不叫子楚,对方长须过胸,大半已白,说起话来慢条斯理,普通的容貌上眉眼舒展,很有些“若无闲事挂心头”的意思,念起词句来,半眯着眼,偶尔会给人一种正在小憩的错觉。

诗书上,并无一定要求背诵的篇章,但在提问的时候若是不能张口就来,就会挨小手板,尺子一样的木片,往手心肉多的地方打,拿捏好力道,疼还不会留下太重的痕迹。

先生身边儿专门跟着一个负责打手板的青年,也是有点儿恩威并施的意思,让人在课堂上都不敢不用心听讲。

诗书外,就是礼仪课了,并不要求射御之类,这时候还没什么君子六艺的讲头,也没什么自然科学之类的科目,总共两项重点,诗书礼仪,显然是那种“诗礼传家”的典范。

私塾之中只有这么一位先生,不见王子楚的身影,纪墨一边儿认真学习,一边儿努力探寻,按照一阶世界的难度,这个王子楚必然就在他附近,或者说他会出现在对方附近,只要耐心找,总能够找到的。

转眼间,便是小半个月过去,纪墨努力在课余闲暇把这个小城都逛了个遍,发动同学打听,也没听到哪里有画画出名的人,心中的焦急几乎溢于言表,对时机上,纪墨有一种估量,四五岁左右,是最好找寻师父,也是最容易拜师的时候,再要大一些,对方的考量就多了,未必能成,难度必要翻倍。

从李大爷到洪畴,这两位,若不是他那时候年龄小,恰中了对方的某些心思,否则还真的不可能拜师成功。

纪墨并不敢故意放纵错过时间来考量这样的经验总结是否作准,只在暗暗焦急中等到了府山祭的大典,这是他第一次参加府山祭。

第254章

古代社会男尊女卑,大部分的活动,尤其是外头的活动都跟内宅女眷无缘,连去观看都不可能,这种带着点儿庄重祭祀场面的府山祭就更不可能让女眷观看了,连带着生活在内宅的纪墨竟是从未听说过。

每三年一次的府山祭并不是一个特别频繁的祭祀,但每次举行的时候都会有不少的大人物参加,这种类似传统节日的祭祀带着点儿迷信的成分,总有不少人为此花费大笔金钱。

同样有幸第一次参加府山祭的杨珉跟纪墨两个,开始还跟在各自的父亲身后入场,后来就散开了,聚在了一起。

祭祀场地是在一座山脚下,这山就是府山,山上有一处并不对外开放的道观,寻常也没什么人去,没什么名气的样子。

“我听说是玄阳先生主持,你知道玄阳先生吗?就是山上那道观的观主,很是有名……”

杨珉一向是个话篓子,还有些爱卖弄,好容易得来的消息,带着点儿给乡巴佬科普的傲气就说出来了,纪墨认真听着,听到这有名有姓的玄阳先生,心中不由一动,这位会不会就是王子楚呢?

城中他已经都打听过了,并没有什么出名的画师是姓王的,或者说这时候的画师还远没有艺术家的尊位,并不被人看重,专职从事这个的几乎没有,多数都是兼职,还都是读书人才有这样风雅的爱好。

再就是一些出于兴趣的贫寒人士可能会在沙地上拿着树枝画两笔,可也不会为了这种无用的兴趣爱好投资纸笔花销,所以也不会在大街上见到什么卖字画的。

知识的垄断体现在那些平民连看到字的机会都少,大街上很多招牌幌子,都并非文字,多是一些具有代表性的简笔画线条,或者干脆就是自家卖的东西,挂出去一个,当做牌子了。

乍一看,很好看,但细细思量,便知道文字的普及率低到根本不必写招牌,看得懂的人未必亲自去买东西,都有下人代劳,看不懂的人,都看不懂了怎么也不可能进门的。

如现代买东西那种进去逛逛,逛逛不买,在这里若是有人做了,都是要遭白眼的。不买何撩?大概就是这样的意思了。

大多数人也没什么闲散的时间去做这种白逛的事情,都是有明确的目的才进铺子,进了多半都会买,这方面也跟资料匮乏有关吧,想要货比三家,也要三家的货有差别才行啊。

“玄阳先生是什么人?”纪墨还真的没听说过这个,纪父对他一向是放养的,没有把人拉到身前提前教导的意思,连参加府山祭,也不过是下人传话,另外有一套正经的衣裳,被身边伺候的人早早拿出来罢了。

“玄阳先生你都不知道!”杨珉不觉挺起了胸膛,他费尽辛苦打听来这些消息,不就是为了这一刻的卖弄吗?

可能是他高声了一些,不知何时聚拢过来的李远载轻笑着说:“玄阳先生姓马,名授韬,字泯江,道号玄阳先生,早年曾是武威大将军的谋士,后来不知何故来了这里,成了观主……”

这解释就很全面了,看得出来,李远载也是个提前预习的,为了必要时刻凸显学霸人设,被抢了风头的杨珉气鼓鼓地,却又不好计较,本来就是他晚说了一步,被人抢了先,再要说什么,倒像是放不下的小人一样,哪怕他就是放不下。

好容易李远载的滔滔不绝落幕了,纪墨问:“不知这玄阳先生是怎样的?”

已经知道对方的名字不是王子楚,纪墨的兴趣就不大了,但想到道观这个从未探寻过的地方,终究还是抱了一丝希望。

这年头的道士可是高端职业,绝对不面向普通百姓的,多半都是上流人士的座上宾,还要看他们乐不乐意出席,他们修道都讲究闭门自修,显然并不面向俗世。

而这样清高的样子,高人一等的身价,也不是平白来的,这个世界的道教创始人便是士族子弟,这个门槛一设,不少人都觉得必要有足够的出身,才能够成为道士,这也让很多血脉单薄,不容易混出头的人找到另外一条曲线救国的路。

当道士是可以随心愿的,当了就去山中道观清修几年,所谓感受天地大道,不当了,脱下道袍就能回来扬名,一说起我曾当过道士之类的,都能让人多看一眼,若再说出道观名字,是那种耳熟能详的,更会让人处处高看一眼。

再不然,道观之中的观主或者其他道士,有出名的,或者跟那种出名的道士打了个擦边球,有个单方面一面之缘的,也能拿出来提升一下身价,提升自己的同时也会宣扬对方的名声,便是略有夸张,与事实不符,当事人都回忆不起来哪里见过这样一个人,却也还会接下这份褒奖,同时不拆穿对方的谎话。

这种应该就是属于名士圈子的潜规则了。

纪墨以前没见过道士,还真是忽略了还有这样一个群体,听到李远载说才想起来,这也是不能忽略的一个士族附属圈子啊。

“哝,那不就是了。”

杨珉冲着一个方向扬扬下巴,圆润的小下巴并不具备极强的指向性,针对效果不佳,但顺着那个方向,纪墨就看到了一身飘然长袍登场的玄阳先生。

花白的头发被紧紧地竖起,一个玉灵冠带在头上,一束长发自然垂下,像是一个高高扎起的马尾。

青蓝色法衣上有着黑色的花纹,看起来多了些厚重感,正合这时候的气氛。

随着玄阳先生出现,还在谈话的大人们稍稍调整了一下站位,并没有刻意排队之类的,不过是站姿端正了一些,并不在这个时候多话。

已经分散开的也不会特意在这种时候聚首,呼朋引伴的,看起来也不像个样子,孩子们在后头,有样学样地,也都安静下来,之前还在说得眉飞色舞的,这会儿也都调整了朝向,做出几分端庄样子来。

玄阳先生之后,还有若干外披了一件黑色长衫的道士,他们各自手上都捧着东西,到了场地之后,放炉的,点香的,插旗的……不一会儿,就把这块儿还算平坦的场地圈出了一个小祭台来。

玄阳先生手持三根香,面朝府山,先行祭拜,之后的大人们也都得到了道士分来的香,纷纷跟着祭拜,这一拜还算整齐。

场面也随着这一拜更加严肃起来,纪墨他们三个站成一排,手上也得了香,跟着祭拜之后,就是陆续插香了,这一点也由小道士们替代,把手上的香递过去,看着那小道士收拢了一大把,直接插到前头的大香炉里,动作上似乎还有些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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