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疯女人(2/2)

说实话,获得这个技能既在意料之外又在情理之中。

祝珣这些年虽然总在各种小成本网剧之中打转,但导演看他长得好,通常愿意把一些不重要的男配给他,只希望靠他的脸为本就不富裕的剧组节省一些宣传支出。

十八线男配的戏份……懂的都懂,不是被主角打脸,就是在被主角打脸的路上。祝珣演得最多的就是和主角抢东西的炮灰,校园剧里抢年级第一,都市剧里抢项目投资,豪门剧里抢继承人的地位,玄幻剧里连地上的草都要抢,谁让那是万年灵草。

不过抢的最多的还是女主。

导演是这么说的——

“小祝啊,不要小瞧自己的重要性。你看那男主角,投资商的大侄子,相貌一般,演技平平,但只要让他狠狠打你的脸,再安排群演夸赞一句‘不愧是传说中万里挑一、才貌双全、羡煞旁人的美男子啊!’”

“这逼格,不就立起来了吗?”

“还有女主角,另一个投资商的表妹,鼻子垫过、眼皮割过、下巴削过,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必须和男主角狠狠地抢她,抢得头破血流、伤及无辜、祸国殃民!”

“这绝色美人的氛围感不就有了吗?”

祝珣:“……受教了。”

他感觉秃头导演的脑门上闪烁着智慧的光,于是问:“导演,那下部剧的男主?”

“咳咳,”导演一卷剧本,用力敲着监视器:“人呢?都过来,下一条!小祝啊,你记得待会儿被男主角打脸的时候眼神不甘心一点,跪得标准一点,这样比较能衬托出他的英俊潇洒。”

至于下部戏的男主……什么男主?这年头,长得好看怎么能演男主?万一把观众的眼光养刁了你赔?别的男演员没出路只能去工地搬砖你赔?

小同学,好好演,下部剧的炮灰还找你!

秃头导演坐在导演椅上,露出智慧的微笑。

其实他也纳闷,这人长得360度无死角,演了这么多戏怎么就是红不起来呢?这个圈子都是颜控,甭管演技如何,只要颜值出色,有的是人捧,上一个长得这么好还有演技的现在已经功成名就,几个影帝桂冠加身,像他这种三流网剧导演捧着剧本都凑不到人家跟前去。

那人叫什么来着?对,舒流渊,舒影帝,真是上天追着喂饭吃的演员,也就比咱们小祝大上个四五岁吧,怎么同人不同命呢?

看来是我们小祝的八字不好,下部戏开机前带他去庙里拜拜。

“好,这一条过了,炮灰跪得真好看……不是,男主演得真好!”

“下一条,女主抛弃炮灰,投入男主的怀抱。女主台词记得么?‘啊,你这个贼,你偷了我的心’,念的时候记得看炮灰的眼睛,咱们尽量别说一二三四,好了,action!”

祝珣从片场的记忆中回过神。

刚才,当脑海中的声音问他最擅长什么的时候,他下意识道:“站住,你的女人是我的了!”

“不好意思,职业习惯,不和谐是么?”

祝珣灵机一动:“你的宝贝是我的了!”

“只要对目标念出台词,目标身上最值钱的一件物品就会自动落到我手上,有5分钟冷却时长。”祝珣说完这个技能的作用,就见刘大山露出一脸羡慕和悲愤夹杂的扭曲表情,“……怎么了?”

“祝哥,咱们两个里面,我才是贼吧?”刘大山问。

祝珣当然不和他争。

刘大山拎着超威牌电瓶,喃喃地说:“感觉我给贼这个行业丢人了。”

“没事,习惯就好。”祝珣安慰他。

他突然问:“我们上楼多久了?”

“半……不,一分钟吧?怎么……”

刘大山说完自己也察觉到不对,一层楼顶多二十几级台阶,两个身强力壮的成年人一转眼就能走到头,然而,直到现在,他们还站在狭窄的台阶上。

前方始终能够看到亮着灯光的楼梯转角,它以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停留在两人眼前,蒙蔽了人对距离的感知。

老旧的钨丝灯泡忽明忽暗,像一只静默的眼睛。

刘大山突然想起自己小时候,家里人会把一种带着塑料箱子的捕虫灯挂在田地里,吸引趋光的飞虫自投罗网,往往一个晚上过去就能收获厚厚一层虫尸。

那时候的人都精打细算,母亲会挑出能吃的虫子,撕掉翅膀,下油锅炸。虫子在油锅中滋滋地翻滚,散发出蛋白质的焦香。

他放学回家,顺手抓上一把,撒上胡椒和盐,嘎嘣脆。

现在,轮到他他变成关在塑料箱子里的飞虫。

刘大山毛骨悚然,用气音道:“祝、祝哥,你有没有觉得……这座楼梯是活的?”

“嗯。”祝珣拿起手机。

手机里的照片是他进入楼道之前拍的,墙上散布着各色涂鸦,以及牛皮藓一样的小广告,与面前的场景没什么不同。

祝珣的目光在手机与墙壁之间来回移动。

“你在看什么?”刘大山小声问。

“没什么。”祝珣将手机放回兜里:“是我多心了,走吧。”

他走上台阶。

“嘻嘻。”

耳边传来孩子的笑声,细细的,像被捂住嘴巴的小老鼠,那种被人从身后注视的感觉愈发强烈。

祝珣突然回头。

“抓到你了!”

“咄”一声,他的手从兜里抽出来,掌心的东西钉进墙皮。手腕一旋,老旧斑驳的墙皮像豆腐渣一样大片剥落。

“这不是我的螺丝刀么?”刘大山睁大眼睛:“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墙皮下传来吃痛的尖叫声,手上的感觉不像是坚硬的砖头,而像是什么活物。

掉落在地的墙皮上画着一幅涂鸦,五个小人手拉着手,露出欢快的笑容。

两大三小,温馨的一家人。

手上传来一阵抗力,平整的墙面扭动着,用力挤压螺丝刀,想要把它推出去。

祝珣的手背上绽出青筋,他转头对刘大山道:“愣着干什么?会拆电瓶么?”

“什么?”

“拆电瓶!”

“你不能侮辱我的专业水平!”

祝珣用另一只手从兜里摸出刘大山的工具包,往他的方向一抛:“别废话,现在拆!”

“哦。”刘大山拿出螺丝刀,大拇指一推一顶,电瓶的四个螺丝排着队一样掉落在楼梯上,叮当作响。

祝珣的肩膀挡住了他的视线,刘大山忍不住往墙上看。

“别抬头,继续拆!”

人的本性就是这样,越不让做的事情越好奇。

刘大山照祝珣的话把电线接在电瓶上面,一拨开关,电流加到最大,发出滋滋声。

“好了。”他把电瓶递给祝珣。

我就看一眼……就一眼……他对自己说。

从手指缝的余光里,他扫了一眼墙壁。

墙面被烟熏过一样,是漆黑的,透出一点点暗红,之前那副涂鸦被烟印在了砖块上,留下三个模糊的影子,一大两小。

祝珣的螺丝刀钉在其中一道影子的眼睛上。

刘大山松了口气。

“就这个……我还以为是什么……”

“祝哥牛逼。”他狗腿地拎着电瓶,把电线给祝珣:“我照你的话改造了一下,最大电压48v,电死一头牛都足……够……”

说着说着,他的后脖颈突然蒙上一层冷汗,汗毛根根竖起。

“祝哥?”刘大山的手递给空气,祝珣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祝哥?!”

昏暗的楼道内只剩下他一个人。

呼吸急促,刘大山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嘻嘻。”清脆的笑声响起,墙上的影子似乎动了一下。

“不要看,不要看……”刘大山记得祝珣的话,低着头,向后退。

笑声越来越近,贴着他的耳朵。

他再一次后退,猛地撞入一道无形的屏障。

刘大山一个趔趄,站稳脚步。他急促地呼吸,感觉身边的空气变得温和,一切阴冷的、危险的、诡异的东西都被阻拦在外面。

耳边的笑声夏然而止。

刘大山长出一口气,稍稍抬起眼睛。

他的瞳孔放大。

那道墙壁就在他的眼前,贴着他的鼻尖,距离前所未有地近。

墙壁上的三个人影变得清晰了,它们细长弯曲的眼线下,是黄豆一样漆黑的眼珠。

滴溜溜,眼珠转动。

它们也在看着他。

站在楼梯上,祝珣的背后,看着他。

刘大山突然有种明悟,他抬起手臂,看向自己纸片一样扭曲的双手。手臂是黑色的,就像刚才在墙壁上看见的那种污迹。

这一次,他在墙里,它们在墙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