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四(1/2)

小舟留下来了。

江寄的话依然很有说服力,他的气场也依然让人不自觉遵从。

小舟在答应留宿后,为这个结果找了很多个理由。

但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是洗澡。

之前说没洗的头发还是逃不过去。

热水在冷冰冰的雨天是最好的礼物,从喉咙里润下去,从皮肤上淌下去,小舟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幸运极了,也幸福极了。好像他从来没有洗过这么舒服的热水澡一样——合租房里的舍友们心里都有一把尺,电表、水表是掐着刻度用的,譬如热水器,烧满了水自己用觉得心疼,但要是便宜了别人又不甘心。久了,小舟也学会在这种还不冷的秋天,只把热水器烧到60度左右就行。

小舟感激、甚至觉得有些喜欢江先生。

就像喜欢他家里的浴室一样。

洗干净自己,小舟甩了甩头发,然后蹲下来小心地看瓷砖面上有没有自己的头发,有的话就把它们收拾掉。

热水冲刷去他的疲惫,还不断回馈这个年轻躯体温暖的水蒸气,小舟在半身镜前站得直挺挺的,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好像自己即将接受检阅,但马上,他又自己笑了,眼睛像弯弯的月牙。

大一些的是浴巾,擦干上半身,再把头发擦得半干,小一些的则是洗脸的毛巾。小舟从江寄那里得到更多的赠予,除却这些已经在用的,还有牙刷,甚至内裤,别看这样冷冰冰的人,心却好像比别人要细腻很多。

小舟对着镜子扒拉了两下内裤的边,提拉的架势恨不得当婴儿纸尿裤穿,但没几秒又变回原型,松松垮垮地勾在最后一道防线上——他的胯骨,就好像皮孩子穿破烂裤满大街乱跑。

哎。

这不是裤腰的差距,这是理想与现实的差距。

好在外头的裤子有松紧系带,小舟像刚才那样系紧了,也能把里头的小裤子兜住。再穿好衣服,小舟抬头的时候,看到镜子里的自己脸色有点红,自己也说不明白是被热气熏的,还是不好意思。

裤子当然是新的,小舟接过来时只有满心的感谢,但穿在自己身上后的不合适与不得体,以及借用别人私密物的这种亲密距离,让年轻、没见过世面的小舟有种说不清的慌乱。

啪的一声,小舟手掌摁在镜子上胡乱擦了两下,好像就能擦掉自己的脸红。

门开了,江寄听到声音,也刚铺好地铺。

小舟一从浴室里闯出来,就看到了他。主卧的顶灯没有开那么亮,但把江寄这个人照得很显著。

“洗好了?”

“嗯。”

江寄发现,小舟好像又回到了一开始进入这间房子时的状态,想要找哪个角落藏起来,但全屋子最柔软的地方已经被他提前霸占了,小舟再退,也只能往这里退。

但为什么草木皆兵?

做研究的人都有一种刨根究底的病态。

江寄也想知道。

“家里的次卧没有买床,地板我拖过了,没有多余的春秋被,这床冬被可能会有点热。”

不说千万种,明明也有好几种解决方法,但江寄偏偏选了这一种。小舟也只能选这一种。

江寄看了小舟一会,忽然说:“沙发没有想象中的好睡。”

过分的柔软并不是一件好事,还有可能脊椎变形。

小舟几乎是茫然地跟着男人的思路走,他也是真的觉得都好。何况他自己也是从小到大睡得硬板床。

他这么想的过程中,江寄却已经拿了衣服进去洗澡了。

这和小舟想得完全不一样。

就像他没想过江寄作为主人,反而会让他先进去洗澡;他也没想过江寄会这么快进去洗澡。

小舟坐在地铺边缘,不自觉咬着唇一遍遍地回想,他们之间到底是有什么话还没有说,他等会应该补上呢?思来想去也没有,小舟白白花了时间,过了一会,他慢吞吞地掀开据说太厚的冬被钻进去,脑袋一侧,就是江寄的床。

这张床很矮,要是江先生躺下来,小舟觉得自己还是可以看到他的脸。而从侧面看,小舟也看到一层很薄约等于没有的床垫,他得出结论。

江先生就是喜欢睡硬板床。

硬汉就睡硬板床。

嗯,他也是硬汉。

浴室里头传来吹风机的声音,小舟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也不知道听了多久,脚步声取而代之,江寄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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