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婚礼(3/4)

温特斯远远望着米切尔一家,抿着不带度数的苹果汁,对于生活的奇妙不禁感到好笑。

他不承想到:性格严肃、看起来尊卑观念最强的米切尔夫人,居然轻而易举地接受了儿子迎娶一位有女儿的寡妇的选择;

反而是爽朗大方、心胸开阔、看起来对什么都不太关心的吉拉德·米切尔,对于儿子迎娶一位寡妇的现实颇为失落。

不过就算吉拉德再不满,也没法改变皮埃尔的选择。小杜萨克只用了两句话就说服了老杜萨克。

第一句话是:“爸爸,我已经是杜萨克了,我可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第二句话是:“爸爸,我不知道我还能活多久,或许明天我就会战死,所以请祝福我们吧。”

于是吉拉德的所有反对理由都化为乌有,他只能在婚礼现场苦闷地把自己灌醉。可惜他的酒量太好,以至于到现在都还很清醒。

至于温特斯,他高高兴兴地祝福了新人。他其实不太了解麦德林太太,虽然他知道皮埃尔和这位年轻的寡妇之间有私情,但他没想到皮埃尔会选择负责到底。这让他产生了某种莫名的焦虑感。

目光越过放浪形骸、纵情跳舞的人们,温特斯看向婚礼现场另一侧的女傧坐席。或许是心有灵犀,坐在女傧席的安娜也看向温特斯,两人隔着交错的人影望着彼此。

温特斯触电似的垂下头,继续小口喝着苹果汁。

随着五弦琴和铃鼓的节奏逐渐加快,长桌围成的场地中央的人们的舞蹈也越来越激烈,婚礼的气氛逐渐到达高潮。

一个醉醺醺的杜萨克提着马刀,嚷嚷着爬上桌子,跳进场地。其他人惊叫着避开,却没有阻止他,反而为他让出空间。

在众人的围观下,提着马刀的杜萨克扔掉刀鞘,开始跳起“剑之舞”。他将马刀舞得嗖嗖作响,环绕着身体画出一道道弧光。

酒精虽然让他步伐踉跄,却不妨碍他跳舞,他时而蹲下、时而跳起,姿态滑稽又有趣——如果不考虑到他手里的马刀轻而易举就能砍下手臂的话。

围观的人们为剑之舞者打着拍子,喝彩叫好。很快,又有其他杜萨克拿着马刀走进场地,比赛似的跳起剑舞,最厉害的那个甚至双手各拿一把马刀。

危险又精彩的舞蹈刺激得人们更加兴奋,喝彩声和口哨声越来越响亮,音乐节奏也越来越快,舞者的动作也越来越激烈。

直至最后一声高亢的长音,舞蹈、音乐、刀光,一切戛然而止。

短暂的安静过后,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喝彩。舞者骄傲地接受旁人送上的美酒,被簇拥着退场。

然后平缓的弦乐和铃鼓再次响起,人们继续畅饮、欢笑、舞蹈。

“或许越是艰难的时候。”温特斯不禁心想:“人们越是需要一个庆祝的机会让自己感到快乐。”

如果按照正儿八经的杜萨克传统,结婚可是一桩不得了的大事,不仅成本昂贵,还包括说媒、下定、迎亲、送亲、宴会、返家等一整套严格烦琐的流程。无论是新郎的家庭,还是新娘的家庭,都得做好荷包大出血的准备。

不过眼下年景不好,新娘又不是杜萨克,甚至还是一个没有娘家的寡妇,于是很多流程就都省下来了。

皮埃尔盛装打扮,带领伙伴们,驾着马车把同样盛装打扮的新娘从老谢尔盖家——老谢尔盖自告奋勇贡献出自己的房子作为新娘的娘家——接到米切尔庄园,就算走完了全部迎亲流程。

接下来就是无论大小庆典都必不可少的环节——大吃一顿。

因为米切尔庄园被某人“抄家”,所以已经没有能力举行一场宴会。

然而不需要吉拉德和爱伦开口,杜萨村的人们就挖出深埋在暗窖里的麦子、赶回藏在野地的牛羊,赶着大车送到米切尔庄园。

屠宰牲畜、研磨面粉、烘烤糕点……杜萨村的男人和女人也都很自然地融入进婚礼的准备工作,一同热热闹闹地把婚礼操办起来。

不仅是杜萨人,其他几个村庄乃至邻镇的人们听说小米切尔先生要结婚,也都走了很远的路来送贺礼。因为不想给米切尔家添负担,许多人送上礼物、亲口道贺之后,没有留下参加宴会,转身又踏上回家的长路。

甚至有生活在森林深处的猎户也风尘仆仆地来到米切尔庄园,带着他们最好的皮草和鹿肉——温特斯和杰拉德甚至都不知道他们是从哪里得知消息的。

婚礼现场的角落,一群杜萨克小伙子聚集在一起,不知在密谋什么

片刻过后,安格鲁——曾经的小马倌、如今的骑兵队长——端着一支巨大的牛角杯,被其他杜萨克簇拥着来到温特斯面前。

牛角杯装着几乎快要溢出来的无色液体。

“你瞎凑什么热闹?”温特斯哭笑不得:“我今天不能喝酒。”

“最好的美酒献给最尊贵的客人!”安格鲁笑着高喊:“百夫长!请饮此爵!”

婚礼现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安格鲁的喊声所吸引,人们聚集过来,簇拥着温特斯所在的长桌。

男人们或是拍桌、或是跺脚,发出整齐的声音。女人们则好奇地看着年轻英武的保民官。

新郎和新娘也走了过来,皮埃尔和他的夫人手牵着手,期盼地看着温特斯。

这下,连一直在为温特斯挡酒的老谢尔盖也不帮忙了。

“大人。”老谢尔盖悄悄说:“这杯得喝——这是最重要的酒,只能您喝,您也必须得喝。”

温特斯硬着头皮接过牛角杯。

“得一口气干了。”老谢尔盖又在温特斯身后悄悄提醒。

“喝吧,喝吧……”簇拥着温特斯的众人唱起杜萨克的祝酒歌:“尊贵的客人……”

安娜藏在人群之中,掩唇轻笑。一旁的巴德也在使劲鼓掌,难得表现出唯恐天下不乱和幸灾乐祸两种情绪。

感受着灼热的目光,温特斯看着杯中满溢的酒液,想了想,抬起头,看向经历种种磨难、终于有机会纵情欢笑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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