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乱世哥儿(1/4)

她从软塌上坐了起来,一头青丝也跟着滑落。她不爱束发,也不喜往头上戴些金钗玉簪步步招摇,可男人们送礼物净会送些金玉珠宝、锦衣华服,省心不费力的同时,也彰显自己的权势。

在她十三四岁时,或许还需要外物的装饰,十八岁那年,王爷为了博她一笑砍断了大臣嫡子的腿。从那时起,她就知道自己再不用费心费力地装扮了。王爷不是她最后的归宿,当然也不是第一个。

她第一个男人,只是个无名的书生。生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妄想为朝廷做点事,还没来得及外派,就被大太监弄死了。

她是个弃婴,书生比她大五岁。据说那年五岁的小书生在河边拉住了装她的木盆,把她抱回了家。书生八岁那年,家里的大人都死了。他就每日田里耕种、上山打猎,闲暇时分就站私塾外边听课,顺便帮忙打扫卫生。

私塾里的教书先生见他好学又自觉,就没赶他走。日子最难过的时候,有牙婆上门叫书生把她卖了。说她生得好,一定能卖个好价钱,牙婆愿意出双倍的银钱。

书生没卖。他拉扯着她长大了。

书生很有天赋,他一路考到了京城。发榜那日,书生与她成了亲。没有高堂,没有媒婆,两人吃了碗有肉有蛋的面,喝了杯最便宜的交杯酒。

然后没多久,书生就死了。

她给书生收了尸,也没钱买棺材。就随便找个地埋了,搬几块大石头压着,表明那里踩不得。后来她才知道,书生只是被连累的。有天赋有智慧的书生,就这么在朝廷的斗争中死去,没掀起半点水花。

在京城活不下去,回乡下也没钱。书生死后,租的小破屋外总是来来往往地走着些不知身份的男人。

她以为自己要进窑子了,好一点可以去哪家做个妾。很幸运的,碰到王爷,做了个外室。不幸运的是,她发现自己怀孕了。

或许是对书生有点感情,或许是当时太年轻不知事,她没喝下那碗堕胎药。为了生存,她不再像对待书生那样对待王爷,花了几分心思。或许男人就是爱以貌取人,她的拙劣手段没有被拆穿。

生下孩子后,她的容貌更盛。王爷把她囚在小院里,不让她外出。其实她并不感到难过什么的,金尊玉贵的悠闲生活比乡下饱一顿饥一顿的日子好过得多。唯一不太满意的,是孩子的性别,一个哥儿。哥儿难养活,要是她还在乡下,铁定把孩子扔了。

后来啊,就跟唱戏似的,调子拉得又高又长,随后戛然而止。朝廷乱了,皇帝啊王爷啊全死了,大太监小太监大臣小臣斗得天翻地覆。某将军攻进了皇城,皇位没坐稳几天,又一批人马来了。天下彻底大乱。

她被转手几次,每一次的结束都伴随着上一任的鲜血。不知怎的,她竟然没丢下哥儿。或许是那双眼长得有点像死去的书生,每次想扔掉时,书生把食物推给她的场景就会浮现出来。

慢慢的,她也习惯了。反正养着,自己也不费力,总有些男人想当哥儿野爹,出钱出力不亦乐乎。

乱世嘛,人命比狗贱,活着也没趣。好在总有些男人愿意给她乐子看,她瞧着瞧着倒也不觉无聊了。

她从软塌上坐起来,还没来得及穿鞋,就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血腥气随之翻涌进来。

她讨厌才下战场的男人,可才下战场的男人却很有兴致。

她躺了下来,想着做工时间到了,罢了……反正她不觉得痛苦,有几分乐在其中。无趣的生活就这么打发着,没什么好也没什么不好……

在行军的另一个帐子里,虞尘隐靠在床榻上,推辞着魏侯小儿子的邀请:“没甚意思,你一个人去吧。”

魏扬扔下红缨枪,几步走到床榻前:“为何不去,阿隐,你一天天呆在帐子里,对身体也不好。晚上篝火宴大家一起唱唱歌喝喝酒,来嘛。”

虞尘隐放下书,躺了下来,还特意翻了身,背对着魏扬:“我不爱去,也不喜被人打扰。你走吧。”

魏扬脱了靴,跳到床的里侧,蹲坐下来望着虞尘隐:“我们定亲了,你就是我将来的妻,做相公的邀请你,你也断然不肯去?”

虞尘隐睨他一眼:“不去。”

魏扬长眉紧皱:“你为何对我这么冷淡?还是真像别人说的,你喜欢的是我大哥,却跟我定了亲。所以打心眼里就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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