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4 章 第 144 章(1/1)

秦右相得了传召之后便马不停蹄地入了宫,御书房内仍灯火辉煌,苏常侍引了秦右相入内,左右伺候之后早已摒退,御书房内只剩下了君臣二人。

“臣参见陛下。”秦右相欲行礼被昭和帝直接免了,直接递给他几分折子,示意他翻开来看。秦易遵旨照行,快速浏览过一遍之后,面色有些变化。他不出声,静候昭和帝说话。

昭和帝瞅了一眼这个老狐狸,下巴微抬,道:“这是朕的两个儿子呈上来的奏表,都是一个意思,自请就封,他们倒是乖觉得很,尤其是周王。今连夜把你叫来,想问问你的意见,这奏表,朕是准还是不准?”

这个儿子的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竟然也能撺掇了另一个儿子一同上奏,他们这是在逼自己这个父皇就范啊。昭和帝心里门清,儿子本事大了是好事,可用途不轨,反而令人忌惮。

“陛下心中早有主意,何必来问臣。”秦右相不肯接招,拱手道。

“不,朕就要听听你的主意。”昭和帝不许秦易默不作声,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厮近日在朝堂上几乎快成了一个锯嘴葫芦、睁眼瞎。眼看着底下几个皇子皇女斗得凶狠,他干脆置身事外,万事不沾,就连博山郡王和几位国公也学了他的模样,真是可恨。

“既然如此,那臣便说说自己的拙见,陛下听过一回就好,不必放在心上。”秦右相不能违背昭和帝的命令,只好回道,“如今朝中臣工们隐隐以秦王殿下、周王殿下为首分为两派,暗中相互争斗,争夺储位,而陛下犹疑不决,如此便一直没有终结。若是想要结束这般局面,只需陛下立太子,一切便可迎刃而解。”

“哦?”昭和帝有些恼了,不怒反笑,“卿乃国之重臣,天下宰辅,卿以为,那位皇嗣可担此重任?”

“储君,国之储二,臣不敢妄断。”

“如何不敢断了,朕准你断。”昭和帝心底冒火,黑了脸。他早就知道这老小子不满他在太子一事上迟迟犹豫不决,如今拿话来塞他。以前就知道这厮着实可气,没想到老了更加变本加厉了。

“那臣便直言了。”秦右相通身气质一出,严肃端真又极为郑重道,“臣以为,诸位皇子皇女之中,当以秦王李颂最为出挑,殿下德才出众,武力不凡又胜于谋略,镇守嘉州劳苦功高,当是储君的不二人选。”

话出,君臣二人皆沉寂无声。

这不是昭和帝第一次询问秦右相关于太子人选的看法了,然而从始至终,秦右相的回答只有一个,那就是四皇女李颂。

良久,帝王终是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这一声不仅叹到了帝王的心底,同样让秦右相的心颤了颤。昭和帝的目光变得空远玄虚,但那只是一瞬,转眼便满目威严,摇了摇头,斩钉截铁道:“老四好是好,但她不可。”

“何以不可?”这回秦右相没有像上一回一样被驳斥之后沉默,反而挺直身躯,目光直视昭和帝,不畏不惧。

“询之,我老了。”孤高的帝王一声轻叹,瞬间从高高在上的帝王转变为了一个再也普通不过的父亲,眉眼疲惫,浑身散发着落寞与老态,支撑着身体的力气仿佛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也就只有这个时刻,他能够卸下冷漠到不近人情的皇帝身份,与辅佐自己多年的至交好友倾吐忧思。

“孩子们都大了,野心也大了,这是好事。可你看看这些年老大做的事,他已经失了分寸,担不起一个合格的储君的重任,他败了,就如同当年的废太子一样。老二无论是心机还是能力皆是出类拔萃的,可他心肠太过狠毒,容不下人。”昭和帝从来端正挺直的身躯有些佝偻,他靠在椅背上,似乎将全身的力气都依托在上面,“老四也好,但她与老大他们都结了仇,我担心百年之后,她不会放过老大他们。”

秦右相默然不语,他知道皇帝说的都是心里话。至于秦王李颂与庶人李赋、李珈以及周王李咏、常郡王李珅之间的仇怨,他也心知肚明。

“朕不比得先帝子嗣丰厚,唯得见这几个子女长大成人,纵使他们有再多的不是,朕也愿意宽恕他们。临了临了,更是不愿意再见到手足相残的惨事。而这,只有老九能够做到。”昭和帝阖上眼,再睁开便又是孤高的帝王。

不说其他,便是老四对其余兄弟抱有杀心已是不可取了。

昭和帝把目光投向秦右相,既是帝王的委以重任也是对好友的请求,他道:“日后之事还望卿多多看顾,一如当年你我一般。”

一番话开诚布公,将大魏后继之君托付于秦易的手上,这是何等的信任,秦易不能拒绝,也拒绝不了。最后轻叹,目光澄澄,郑重俯身下拜道:“臣,领旨。”

待秦右相回府时已是夜色深重。初召时,他将将躺在床榻上准备入睡,一道传召便将他从被窝里叫起来入了宫,右相夫人亲自送他出府,而后便只披着外衣在卧房等候,直至人回来。她见夫君面色较为沉重,没有多问,而是静候在一边让他缓过神来。

一刻钟后,夫妻二人已经躺在了床榻上准备入眠。

临入睡前,秦右相却开口道:“陛下这会心里怕是已经下定决心了。”他与昭和帝深夜密谈后亦是深夜,再过不久便会天亮,醒来后便要整顿衣冠入宫参加朝会,本该蓄力养神的,但显然心思重重难以入睡。

右相夫人知晓深夜入宫,所议之事必然不小,秦右相回来时面色也颇为凝重,但她一向体贴,他不说,她也不多问,念及明日的朝会,想着让他修养好精神,却不想是他自个睡不着了。于是睁开眼睛,道:“陛下早该做决定了。”

她与秦右相少年夫妻,恩爱扶持多年,秦右相偶尔会与她说说朝堂上的事情,她也识大体,守得住,故而对朝堂上的一些事情不至于完全不知。她向来知晓她的夫君一直困扰于储君之事,而近来风波不断,便是在后宅妇人们聚集的赏花宴、茶话会上也有多体现。

秦右相一直深觉陛下于储君之事上犹豫不决非好事,这一点她是知晓的。

“明日让谨之来府上一趟。”秦右相没有多言,闭眼前道了这么一句。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温止是他嫡传的弟子,必是要好好提点一下他的,以后的路也要铺好了。

“好了,我知道了,明日还要上朝,早点入睡。”右相夫人意会道。

赐地就封一事在朝廷上掀起了不小的波澜,昭和帝对此不置可否,大家摸不清他的态度。可皇帝没有否认,不也是代表了圣心或有此意。正当大家满心嘀咕的时候,此次朝会,未等群臣奏事,昭和帝先发制人,令苏常侍当堂宣读圣旨,给予诸位亲王实封,遣常郡王、雍王出京就封,以政务繁重为名,令周王、秦王遥领封地,留京佐政。

距离诸王请封不过三五日的光景,昭和帝竟以雷霆之速下旨,朝臣们居多还没有反应过来事情便已经成了定局了。

圣旨宣读毕,昭和帝目光在众人身上逡巡而过,沉声道:“朕几番思量,如周王所言,亲王既已开府,当出任方州,理一方之政,为国效力。又思虑军政要务繁剧,朕颇感无力,几番思索,便令周王、秦王二人留佐。今特下此诏,昭明天下。”

一番话彻底堵住了仍有异议的朝臣。他们也心知肚明,昭和帝率先下旨,这件事情便是板上钉钉,不容置疑了。

皇帝决心已定。

朝臣们再不识趣也闭上了嘴。

李辞还是懵的,她本以为此事的结果可能如今日圣旨上所言,但事关重大,牵扯甚多,朝臣们肯定要掰扯好些日子的,两三月内可能都不会有结果。谁知道今日朝会一开始,圣旨便砸了下来,她一时半会儿还回不过神来。回过神来时,李辞也知事已成定局,便同着周王几人一道领旨谢恩了。

接下来的朝会,大家心里头都揣着心思,后面朝臣奏事环节都是一些不轻不重的事,昭和帝当堂核准批复后,便下令退朝了。

“四姐。”

散朝后,李辞与李颂并肩而行,一时之间姐妹二人都没有说话。李辞内心愁得厉害,虽然之前心中有所准备,可真走到了这一步,前路也变得艰难了许多。她此刻手抓着宽大的袖袍,双手负在身后,眉间紧锁,愁苦得仿若一个老头子。

“这回还真是如了周王的意了。”就封的结果怕是正中周王下怀了,打发走随时能够给他拖后腿的常郡王,也把她给遣出洛都了。封地就算再如何靠近洛都,始终是鞭长莫及。很多事情,她难以相助到李颂。

再者,就封之后,很多事情也变得难以掌控了。

“总归还是父皇的旨意,周王也是碰巧了。”李颂从军多年,身姿挺拔如松柏,气息凌厉而内敛,如同一柄未出鞘的利剑。她敛眉,随后看向李辞道,“此事有利亦有弊,周王遣了老五出去,未必是想真的断了老五这个助力,必会暗中往来,你我未必不可如此。”

“他也是自负,撇开你与老五,想着与我一争高下。”李颂嘴角浮现淡淡的嘲讽,“天家子弟,自矜自傲,倒是一脉相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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