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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枝收起手机,抬头看见百米开外的医院,正门口一块花岗岩刻字石,上面是金色楷书字体。

“莲庆精神康复中心。”

宋长栋是这里的院长。

自宋枝记事起,爸爸一直就是忙碌的。很忙很忙那种,忙到家里人见他一面都很难。

宋枝以前来过这里几次,和妈妈一起,能找到路。她凭着记忆,先到医院大堂,再坐电梯到五楼。

爸爸办公室在五楼的尽头。

电梯打开。

宋枝背着书包迈到长廊上,长廊安静,有淡淡的消毒水味,尽头一扇窗开着,泄进几缕夏日余晖。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过爸爸,宋枝有点激动,一时忘记敲门,双手直接一推,嘴里更情不自禁地喊出声。

“爸爸,我——”

话音陡止。

室内的窗户没有拉帘,夏日余晖淌进来,暖色调的橘红色。里间白雾弥漫,烟草味充斥在宋枝鼻息间。

有人在抽烟。

抽烟的人不是宋长栋。

宋枝不认识。

清瘦的男人在桌前半坐半躺,姿态闲散恣意,两条长腿毫无规矩地交叠落在桌沿上。他侧对着窗户,脸孔一半在余晖里,一半在阴暗里,使人看不清神情。

却能感觉到深抑的气场。

男人应声抬头。

——四目相对。

宋枝心跳停了一秒,呼吸变得轻缓,像在怕惊扰到什么。

也许是他眼底那一抹黑暗。

男人白肤黑发,神色寡淡,深眼窝的桃花眼含着笑,似极危险的瘾君子。眸色漆黑如有长夜,里面写尽请勿靠近。

他手指慢条斯理地敲在烟身上,落下一截烟灰,做这个动作时,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宋枝。

谁都没有先开口。

宋枝完全像是被封印,僵在原地。

那天的风说起就起,从窗户里灌进来,拂动男人垂额的黑发,将他指间香烟的火星子吹得明明灭灭。

还有男人面前一张薄薄的纸。

纸随风起。

在空中盘旋两圈后,落在宋枝的脚尖正前方。

她没有弯腰去捡,只低头去看。

诊断报告书。

患者:闻时礼

年龄:20

......

综sds、sas、scl-90、brms等测评结果,患者人格测评不及格,属危险人格,重度恐慌症,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

后面还有一大堆密密麻麻的文字。

宋枝没有看完。

也看不懂。

好一会儿后。

宋枝弯腰捡起那张纸,小心翼翼地,一小步一小步朝男人靠近,呼吸越来越紧。

“哥哥。”

她递过去诊断书:“这是你的吗?”

男人抽烟的动作一顿,眉梢微挑。他落过来的目光深沉笔直,微挑的桃花眼有着不自知的勾人。他对上宋枝水汪汪的眼睛,眼底浮出一丝玩味,懒洋洋从喉间哼出一个字。

“嗯?”

宋枝抿抿唇,重复:“这是你的。”

这次用的陈述句。

却没想到,那男人斯斯文文地露出笑容,眉眼清绝间却有着难掩的凉意,语速不紧不慢地问了宋枝一句。

“小朋友,你看我像病得这么不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