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京城众态(1/2)

温元之在上京城这么多人中,算得上是个异类,在外人眼中处事不算圆滑,有些“不合群”。

其他人见面,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子上总是要过得去,在官场上处事,做戏谁不会?互相恭维、吹捧这是常事。遇上事情了,大家也爱提前有商有量,打听对方是个什么态度,考虑考虑自己以及党派的利益,再做打算。

可温元之相反,他看不惯的人,即便是文正帝也敢直言劝谏,更何况是其他人,在朝堂上当着皇帝老儿的面,指正、甚至是大骂出口也是常有的事。

此人还是个“墙头草”,今个觉得这人说的有理,就投一票,明个觉得那人说的不错,即便是他以前看不顺眼的人,只要提出的建议、出发点是好的,温元之也会支持。

好多人对温元之心怀不满已久,可奈何他职位不算低,从二品,平日又为皇帝出谋划策,还算得皇上赏识,加上他年纪也大了,过不了多少年就能退仕,即便不满,也无可奈何,咬着牙等着看他倒台。

在上一次乡试时,出考题来暗讽内阁大臣郑大人,指责他浪费国库里的银子,办出来的事情没一点用处,也是他干出来的事。

有了这么一遭,其他人更不愿直面和他对上,如今朝廷当官的,还是世家大族的主场,他们可以不吃饭,可以私下里勾心斗角,却不可以不要脸。

万一得罪了他,再被他公之于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这可怎么办?大家也都是要脸面的人。

是以其他人只能暗戳戳的讽刺,在嘴巴上面沾个光。

“嘿,总是听你夸赞自己的学生年少有为,怎么还没到京城?是不是不敢上京啊?”温元之的同僚崔学士笑着打趣。

虽是打趣,可也不仅是打趣,话中的鄙夷藏也藏不住。

温元之性情不好相处,多年不收徒,曾经有士族子弟愿出千金,只求拜在他门下。可惜他觉得人家没资质就算了,还长的不好。

他的原话是,“让外人看了,学生还没有老师长的好看,我多没面子。再者每日看着这么磕掺、全身上下飘着铜钱味的学生,我眼睛会疼的。”

听听,这就是他说的话,据说前来拜师的那些子弟们,听了这一番话,都差点哭了,从此以后再无人登门拜访,自取其辱,他不近人情、性格乖张的名声也传的更广。

可以这么说,在上京城,名声最不好的官员,温元之排第二,没人敢排第一。

结果从未收过徒的他,出去担任一次主考官,举办了高调的拜师宴,最重要的是,收个了寒门子弟,往上数十八代也没出过有名的祖宗。

等回京了,还整日嘚瑟,自己的学生长得好、读书好,哪哪都好。

其他人是既好奇、又鄙视,放着好好的世家子弟不要,偏偏看上那个泥腿子。

听到崔学士的话,温元之淡淡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敢的?上京城天子脚下,在陛下的治理下,夜可不闭户,民风和睦,又不是什么豺狼虎穴之地,退之怎么不敢来?还是你对上京城有异议?对陛下的治理有异议?”

崔学士忿忿指着他,“温大人这是强词夺理,故意污蔑人。大家都说温大人说话不中听,可我看未必,讨好陛下可挺有一套的。”

“陛下继任来兢兢业业,带领着咱们大周朝国富民安、风调雨顺,这哪是讨好?我字字句句都是肺腑之言。”温元之坐在哪儿岿然不动,声音铿锵有力,出口的虽是恭维的话,面上的表情却及其认真,让人感觉好似他从心底深处这么觉得。

崔学士刚想继续开口,眼底映入明黄色的衣角,来人丰神俊朗,气度俨然,高声开口,“温学士说的不错,甚合朕意。”

崔学士赶忙换上恭谨的神色,狗腿子似的,“拜见陛下。”

温元之也行过礼,似笑非笑的看他一眼,还说自己讨好皇帝,等正主出场时,他崔松茂比谁都狗腿。

来人正是文正帝周熙,已执政十多年,头上束发嵌宝金冠,一身明黄色龙袍,而立之年,丹凤眼修长,俊美异常,面上挂着笑意,很是满意刚刚听到的一番话。

先皇是他的伯父,他自小在宫里读书,温元之是教授他们这些皇子龙孙的老师。

可惜前朝动荡不安,贪污受贿横行,皇帝不作为,将所有的权力下放,臣下事情办的好,他就夸奖;办的不好,他就再换一个人。

可时间久了,所有的大臣联合,上禀给皇帝的,都是功劳,不好的事情被他们瞒得死死的,一个朝廷被大臣把持,人都是有贪念的,大周朝风雨飘摇、百姓怨声载道。

所幸先皇死的早,膝下的几个孩子,大皇子周曙,喜爱作诗,目标是成为皇室中最会作诗的人,上门做客便是送一首自己做的诗,可惜写了几千首诗还没有开窍,现实就是如此残酷。

二皇子周构喜欢造船,立志造出最牢固的船,出海航游,宣扬大周朝的国威。

曾经乘着自己做出的缺胳膊少腿、零零散散的小船,在御花园的湖里滑行,然后船散了,他也溺水了,不过这丝毫阻止不了他对梦想的追求。

三皇子周桓喜欢当木匠,整天给他几块木板和小锤子,他就能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做了许多小木凳,跟文成帝还有几个兄弟姐妹都送了一个,看着挺牢靠,一坐下去就摔了个屁股墩。

剩下的几位皇子倒是野心勃勃,很认真的在夺嫡,可惜被同样想篡夺皇位当女皇的帝姬们拔了羽翼,名声被搞臭了,最后两败俱伤,难以东山再起。

看看几个皇子和帝姬们如此,也难怪先皇不是个好皇帝。

前面上了年岁的皇子不愿意当皇帝,曾经都要给他们举行登基典礼了,一个两个三个收拾小包袱逃出了宫,要不然就是威胁要自杀,自愿成为庶人身份,都到这份上了,谁还敢让他们当皇帝。

后面皇子想当当不了,大臣又严格反对帝姬们当皇帝,最后挑挑拣拣,在宗室里扒拉出来了如今的文正帝。

其实这也正合这些大臣的心意,把持朝政这么多年,谁还想老老实实当个龟孙子。这几位正统的皇子不继位,新上任的皇帝,皇位永远坐不稳,更要仰仗他们这些大臣。

更何况当时的文正帝周熙,还是个小可怜,父亲母亲早就不在了,更好掌控。

文正帝自知得来的皇位不太名正言顺,所以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登基之后,面临的局面也颇为复杂,大臣的党派之争、世家大族的联合、皇权的分散、国库的空虚、经济的凋零等,错综复杂。

而温元之作为他的老师,虽爱较真,性格不太好,可为人正直,对他重揽朝政帮助许多,文正帝对他是又爱又恨,“朕愧疚啊,哪有温学士说的那么好,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啊!”

文正帝佯装叹口气,一副苦恼的样子,作为皇帝要稳重,怎么能听到夸奖就欣欣然呢?

皇帝都这样说了,崔学士赶忙又恭维了几句,大意就是陛下您是真的好,已经比其他人做的都好了,挽救万千百姓于水火当中,是真的好,他们这些大臣敬佩不已,再看看自身,真是惭愧,等等等等。

又听了一通夸奖,文正帝舒心了,你们这些大臣再怎么在心里不服气,不还是要一个两个鞠躬行礼,对自己说好话吗?什么时候暗地里少给他找点事,他就心满意足了!

还是温元之好,不满都表露在正脸上,他就像一把锋利不近人情的剑,只受百姓驱动,可以将剑刺向尸位素餐的官员,也会将剑刺向无为的皇帝。

也正是如此,一朝高中探花郎,本是鲜衣怒马、大放异彩的时候,可惜被先帝不喜,闲置了几十年,最好的时光只有不会说话的书籍陪着他,度过每一个没有希望的日夜,也只有在文正帝继任以后,他才慢慢受重用。

文正帝面上挂着笑,可说出来的话不那么中听,“崔爱卿不必妄自菲薄,朕比你资质好,理应担天下重担,你这资质,有如今的地位,已经是走了大运。”

崔学士:真是没见过这么自恋的皇帝,“臣惶恐,陛下这么说,老臣再也没面子待下去,请求陛下准许臣辞官回乡。”

“既然崔学士这么说,朕怎么好拂你的意,来人,给崔爱卿送上五十两路费,准许他辞官回乡。”文正帝轻飘飘的开口,他早就巴不得这些不干正事、只会找事的臣下滚回去。

才五十两银子,打发叫花子呢!崔松茂也就是那么一说,辞官那是不可能的,当一辈子官他都愿意。

他赶忙跪下磕头,“臣觉得自己还年轻,拼了老命也要报效朝廷,就这么辞官愧对陛下的看重,也愧对大周朝的百姓,臣不辞官了,要努力为百姓做实事。”

“记住你今日的话,起吧!”文正帝话中带着笑意,可这笑意未达眼底。

铲除这些坏心思的大官,可急不得,没有合适的理由,即便他身为皇帝,也无法辞去他们的官职,不然其他人就要来向他施压。他今日的目的也就是来敲打几句,让这些人明白,不要把自己看的太重。

“温爱卿,你们刚才在讨论谁?”文正帝换了个话题。

文正帝心里美滋滋的,起了谈兴的念头,温学士虽总是指出朕的不足之处,可在他心中,朕是何等的伟岸高大,这才是好臣子,以后朕要更加努力,不辜负他的期望。

温元之开口,“回陛下,刚收到消息,老臣收的学生顾驰已经进京,方才就是在谈论他。”

“哦,学生?温爱卿怎么动了收学生的念头?”文正帝有些好奇,前朝时温元之愿意进宫给皇室当中的人授课,还是因存着念头要把下梁给掰正,毕竟先帝这个上梁已经歪了,下梁可不能再歪。要不然依着他对先帝的厌恶,才不愿进宫教导呢!

温元之笑着回答,像和文正帝话家常一样,他可不害怕皇帝陛下,连骂都不知骂过多少次了,“回陛下,臣这学生,相貌俊朗,学识又好,虽出身寒门,但比大多数世家子弟都优秀,也就比老臣年轻时差那么一点点,颇合眼缘,所以就收他为徒了,日后也好给臣养个老。”

文正帝摇头笑了笑,这是真心实意的笑,“即便他日后不养老,也有朕呢,别担心,你是大周朝的大功臣,是朕对不起你啊!希望这学生不辜负爱卿你的期盼,终有所成。”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