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萍嵋_第221章(1/2)

过了孝期,徐枫依旧没回来。一年快要过去了,陆氏已经十八岁,依旧是处子之身,她的钓鱼竿依旧空空,鱼饵放了不少,鱼儿却始终不上钩。总这样僵持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要主动一些,不破则不立。

陆氏不是坐以待毙之人,既然钓不到,那就换一种方式——潜进水里去捉鱼,她是明媒正娶的八少奶奶,去和夫婿团圆无可非议,而且婆婆魏国公夫人也是这个意思,亲手打点了行李,送她南下寻夫。

陆氏到了海澄,很不巧,徐枫不在军营。她故意不去找外甥吴敏,转而去沈老板的客栈投了店,想亲眼见识一下对手的真容,试探其深浅——她和大部分贵妇一样,只想安坐在正室之位,已经不在乎丈夫爱谁了,只是希望站在正妻的角度上品度一下丈夫的心上人,宣告一下对丈夫的所有权而已。

至于徐枫会不会因此而生气,她早就不在乎了——她的言行从伦理上挑不出一丝错处来,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她是来生养子嗣、巩固自己地位、履行做妻子的责任的,不是来和一个低贱的商人争风吃醋抢丈夫宠爱的,徐枫有责任给她、给家族一个孩子。

搬进这栋崭新的大宅子,不仅仅是找了栖身之地,最重要的是昭显了她的地位、以及对徐枫的所有权,她要让全海澄县的人都知道,徐枫有这么一位出身高贵、相貌美丽、贤良淑德的正妻,沈老板这种旧爱也好,或许有的新欢也罢,都是见不了光的女人。只有她陆氏能和徐枫并肩而立,正大光明的站在世人面前。

——可是徐枫居然要她搬出去,放火烧了宅子!

这一点太出乎意料了,陆氏双拳紧握,而后端直的坐在正房太师椅上,对丫鬟说道:“你去和姑爷说,我就住在这里不走了,他要放火便放吧。”她觉得徐枫此举触犯了她正室的尊严,其他都可以让步,尊严是底线。

丫鬟急冲冲出去了,陆氏看着一桌尚温菜肴,这是婆婆亲手写的菜单,全是相公爱吃的,连厨子都是从瞻园带过来的,味道和家里一模一样,她是一个完美的妻子和媳妇,她就不信徐枫敢烧死她。

门吱呀开了,进来的却是外甥吴敏。吴敏叹道:“舅母,外头车马舟船都备好了,您还是回金陵过年去。”

陆氏淡淡说道:“哦?叫他进来亲口对我讲,堂堂一个千户大人,难道连面对自己妻子的勇气都没有吗?”

吴敏苦笑道:“舅舅不会进来这个宅子的。”

陆氏一怔,而后轻轻一笑,“是因为那个沈老板吗?这里是他们私会之所吧?”陆氏赶紧站起来说道:“我听说这里一直没人住才搬进来的,如果晓得这里偷情的地方,才不会来这里住,真是脏了我的眼,不用你催了,我这就搬走。”

吴敏说道:“舅母莫要误会,沈老板和舅舅清清白白的,舅舅成亲之后,两人连面都没见过,沈老板心怀高远,不是纠缠儿女情事之辈。”

吴敏越是为两人解释,陆氏越是不信,她冷笑道:“心怀高远?恐怕是珠胎暗结,怀的是孩子吧?麻烦你传话给他,我不管他在外头有几个女人,有多少私生子,我要他履行做丈夫的义务,给我一个嫡子。”

第143章焚爱巢八郎疑伦常,青鸾舞镜见影而悲

新落成了宅邸成了一片火海,徐枫的心狂跳着,回想起当年他和沈今竹看将来的婚房,这里还是一片荒地,工匠们高高举起石磨打地基,咚咚咚!就像此刻他狂乱绝望的心跳,昔日情人的话语在耳边响起:“这里挖一个池塘,养莲蓬和鱼,再喂几对鸭子,在这里种一排芦苇,鸭子可以在这里做窝,将来我们在池边散步,就能在芦苇丛掏鸭蛋啦。”

“……全都种上各种果树,一到秋天就上树摘果子,自己肯定吃不完,就送人或者送到日月商行的客栈里卖给客人。”

“这边山坡上砌一个高台,夏天乘凉,秋天在这里赏月吃月饼,冬天围炉赏雪……”

熊熊烈火借着风势激烈燃烧着,陆氏不甘心的扔过来一沓子信件,“你我好歹夫妻一场,现在又算什么?你不肯履行做丈夫的责任,那这些回信又算什么?!信中你要我照顾好家里,伺奉父母,我都照着做了,履行了做妻子的义务,为什么你连一个嫡子都不肯给我!”

“信?”徐枫冷冷道:“我从来没有给你回信。”他捡起地上的信件看着,说道:“是有人模仿我的字迹写的,信纸是薛涛笺,我从来不用这种闺阁女子的东西。”

轰隆!陆氏如遭雷击,徐枫的回信是她决定来海澄县寻夫的主要原因,心想既然丈夫愿意和她鸿雁传书,那么在内心里应该至少是认可她妻子的身份的,他迟迟不肯归,可能是对家里安排的冲喜婚姻表示愤怒,虽两年过去了,但余气未消,所以不愿意踏入家门半步。他不回,那我过去找他吧,不指望夫妻恩爱,守得云开见月明什么的,但我已经十八岁了,孝期已经过了整整一年,再这样独守空房下去,我会成为金陵城的笑柄,我需要一个嫡子来巩固地位,该他履行做丈夫的责任了。可是万万没有想到,支撑着千里寻夫最大的凭据居然也是假的!

“不是你写的,那会是谁?”陆氏颤抖的双手捧着精致的薛涛笺。徐枫淡淡说道:“这是他们惯用的方法。欺骗,背叛,软硬兼施,用比对待敌人更残忍的方法来对付亲人,迫使我们就范,按照他们的意愿、以他们所规划的姿态活在世上。乘我不在,打着孝顺的幌子,娶了你进门冲喜,先斩后奏是如此;模仿我的字迹,给你写回信,为的是稳住你,要你慢慢认命,服从现实,放弃你所有的自尊和憧憬,成为一根把我捆在徐家的绳索也是如此。”

“时间久了,你我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认同他们的行为和思维,然后将悲剧在下一代人身上重演,一代又一代重复着悲剧人生,其实这都不算是可怕,可怕的是几乎所有人都以为这样才是对的,这样才符合常理。就像瘟疫一样传染,一病就是整个庄子里的人,病人以为这样才是合理的,反过来质疑健康的人不正常,他们围攻着健康的人,一起把将疾病传过去,把所有人变得他们一样。”

陆氏愤然的看着丈夫,“你——你怎么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他们都是为了你我着想,父母给了我们生命,养育、教育我们长大,我们怎么能因自己一时的愿望达不到,就说他们是坏人呢?‘掷果盈车徐八郎’多么好听啊,可是如果不是父母给你生命,教导你识文断字、习武打仗,你何以能年纪轻轻就升了五品的千户?我也是如此,陆家生我养我,从小锦衣玉食,长大了十里红妆出嫁,享受荣华富贵,可惜我身为女子,不可能考科举做官,也不能像你这样征战沙场觅封侯,联姻是我唯一能够为家族做的事情了,当一个合格的八少奶奶,生养子嗣继承香火,是我对陆家和徐家最基本的责任。”

“家族付出了那么多生养我们,我们难道连自己的情爱都不能付出吗?情爱不过是一丝烟云而已,转瞬即逝,做人不能太自私了,只顾着自己快活,置家人于不顾,天下无不是父母,他们——他们都是为了我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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