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幕 危险血统(1/4)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面坐着的人重新变回了陈雯雯,而自己正大张着嘴,一副要凑上去法式深吻的架势。陈雯雯没有要闪避的意思,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

见鬼了,路鸣泽那小鬼使用的是什么异能?空条承太郎那个能暂停时间的“白金之星”么?每次暂停的时间点都好阴险。

这次时间恢复运转于路明非说出“我其实喜欢……”后的那一刹那间。

后面的几个字忽然噎在了路明非的喉咙里,怎么都吐不出去,路明泽说的那些话在他脑海里一个劲儿地闪,嗡嗡嗡嗡的。他全身肌肉绷紧,面部肌肉僵硬,像是自己正要吐出一发导弹,但是发现它打错了目标,要生生地吞回去。可来不及了,“我其实喜欢”五个字已经出口,陈雯雯已经听见了吧?她脸色已经泛起了该死的酡红啊!

“我其实喜欢……过你。”路明非说,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把那个“过”字塞了进去。

“我其实喜欢你”这句话很容易说,这个时间情境就是为了让他说这句话而准备的,他现在已经喝下了两杯酒,说一句大胆的话喜欢什么人理所当然;“我其实喜欢过你”则很难,为什么在其乐融融的时候重提那件已经结束的事呢?给一切画一个句号?

“我知道啦,不用说的。”陈雯雯脸上的红色褪去,她低下头,轻声说。

路明非剧烈地咳嗽起来,这次换气真是要了他的命。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赢了路鸣泽,他不喜欢路鸣泽说的权与力,陈雯雯是他的同学,以前路明非很喜欢她,直到今天还可以帮她出头,无论他怎么变,都不会像捡起一张纸巾那样俯身拾起陈雯雯!对于他路明非而言,陈雯雯就是陈雯雯,如果现在陈雯雯像以前一样打发他跑腿去买瓶可乐,路明非也会去。

有些什么东西,是永远都不会变的。

路明非跟谁发狠似的咬了咬牙。

“其实我以前也知道,但我装着不知道……对不起,让你失望了。”陈雯雯轻声说。

“没事没事,我真的不怨你,相信我咯。”路明非深深吸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认识你之前,我都不知道喜欢一个女孩是什么样的。认识了你我才懂的,其实我高中过得很惨的,要是不是整天对你发花痴会更惨的吧?多亏那时有你……虽然错过了,但是你不能往回看的对不对?喜欢一个人那么久,那个人就和自己的过去捆在一起了,要是后悔以前喜欢谁,不就是把自己以前的时间都否定了么?”

他说完了,抿了口水咽了下去,觉得有点窘,“说的太文艺,你凑合着听……”

“没事。”陈雯雯低下头,摇了摇,“你说得真好,像诗一样。”

“像诗一样?”路明非拿起纸巾擦汗,平生第一次被人这么赞美,真有点找不着北,接不上话。

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鬼鬼祟祟的男人探头探脑地往唯一亮灯的这一桌张望,手里还提着什么家伙。

“你妹啊!敢问大哥你这时候冲进来是打尖儿还是住店啊?”没等侍者上去阻拦,路明非一拍桌子,“过来!”

“采……采访啊。”脸上就写着“记者”两字的兄弟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录音笔,又指了指背后的摄影师,觉得这些东西该足够说明自己的身份了,“这就是我妹妹……一会儿她帮两位照个像……我们是电视台美食节目的,听说aspasia今晚美食家包场,行政主厨亲自动手,就冒着大雨来采访,兄弟真年轻哈!”

“东北淫呐?一起坐下来吃点?”路明非大松一口气,好歹可以不必跟陈雯雯讲诗一样的话题了,这记者真是识趣啊。

“是呐是呐!”记者对于阔绰美食家的年轻且好客很震惊,点头哈腰,“吃就不用了,跟咱电视观众说两句?”

“说啥?”

“菜色咋样哈?”

路明非沉吟了片刻,哒吧哒吧嘴,“金枪鱼煎得正好,不过如果是我做,我会配松茸来调味而不是松露。”

“配的酒感觉合不合胃口?”

“波尔多五大酒庄里我最不喜欢玛高酒庄,因为它是波尔多产区的酒庄,可酿出来的酒却有点像勃艮第产区的。”路明非理直气壮地指指瓶子。

“餐厅的气氛呢?”

路明非豪迈地仰头,“那艘古船和老旧的榆木地板很协调,但是设计师又用大理石和有机树脂很现代的分割了空间,新与旧在这里格外的协调,既私密也开放。难怪他们收费那么高昂。”

“我就说嘛,”记者兄弟就差捶胸顿足了,“高人就是高人呐!”

路明非吐吐舌头笑了,扭头看见陈雯雯也笑了,此刻雪亮的灯光在沾满雨珠的玻璃上一闪,暗蓝色的panamera跑车停在外面的树下,车窗降下又升起,楚子航面无表情地对路明非点了点头。

记者们给路明非和陈雯雯正面侧面特写无数张之后,获得了侍酒师的邀请参观酒窖,兴高采烈地去了。

桌边重又剩下路明非和陈雯雯两个人,沉默了相对了片刻之后,陈雯雯笑了。

“你真是个好人。”陈雯雯轻轻地说。

“不要这样随时随地地发卡……今晚只是同学吃饭……”

“谢谢,其实我知道你已经不喜欢我了。”陈雯雯低声说,“不过还是谢谢你……其实我也不喜欢你……不是不喜欢,但不是那种喜欢。”

“嗯嗯。”路明非糊糊涂涂地点头。

“我说你变了的意思不是说有钱啊有品位什么的,是说……嗯,你长大了。”陈雯雯理了理耳边的发丝。

“你这么说好像我老姐……”路明非说。

“真好啊。”陈雯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两个人继续呆坐着,路明非张了张嘴,想不出什么要说的了。

“楚子航来接你了,你们赶时间就快点走吧。”陈雯雯打破了沉默。她心思细得像针一样,见过一次就记住了楚子航的车。

“那辆宝马会送你回家。”路明非起身,“别跟他们客气,付了钱的……老实说我在美国穷得叮当响,都是我老大烧包,包餐馆豪华车这身衣服什么的都是他搞的,我刚才蒙他们的,这些菜和酒好是好,根本不对我胃口。”

“我也猜到啦。”陈雯雯站了起来,像以前那样垂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

“嗯,只有这个是我准备的,送给你。”路明非从包里掏出一把皱皱巴巴的植物放在桌上。

“这是什么?”陈雯雯纳闷,路明非如果从包里拿出一束玫瑰她也不会这么惊讶。

“蒲公英……我家附近撅的,不过这个季节小伞都飞走了,”路明非说,“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就是个纪念,是我想送你的蒲公英……因为你以前找过很多放在你装风铃草的纸袋里,吹起来就像下雪一样。”

陈雯雯什么都没说,轻轻抚摸那些空荡荡的枝头。

“我们还是同学……和好朋友的,对吧?”陈雯雯抬起头来。

“是啊.”路明非点点头。

“明年暑假还回国吧?还能见到吧?”陈雯雯轻声说。

“嗯,还能见到的!”路明非说。

他推开门,仰头看着漫天的大雨,竖起衣领把脑袋遮住,拎着旅行箱和背包一路狂奔出去。坐在副驾驶座上,关门前他最后一次向外望去,沾满雨珠的玻璃那一面,陈雯雯双手按在玻璃上,嘴里呵出的气熏出一片小小的白雾,嘴型是“再见”。

panamera切开雨幕驶向林荫路的尽头。

.贫僧贵公子

“我不会跟诺诺说。”楚子航平视前方,漠无表情。

“谢啦,”路明非随口答了一句,忽然觉得很窘,“我说……你这么说好像我暗恋谁似的……”

“我看了校园新闻网的八卦专区后猜的,无责任联想。”楚子航的声线毫无起伏,“她是很特别,你更喜欢诺诺一些,还是陈雯雯?”

路明非想了想,“我不知道,诺诺离我太远了,我够不到,只能发花痴,发花痴算喜欢么?”

“不算,那陈雯雯呢?”

“我只是不想看她被人欺负。”路明非挠挠头,“别的都没啥,要不是你和恺撒我也搞不出那么大场面来。”

“听说她以前踹你踹得很漂亮。”

“不叫踹好吧?踹也得近身了才能踹,连手都没摸过……”路明非缩缩脑袋,“我不怪她,虽然她没有选我,但那时换了别人也不会选我的对吧?赵孟华全身上下哪儿都比我好,赵孟华也那么喜欢她。”

“可是一年之后赵孟华不再喜欢她了,你还会伸手帮她。”

“也许当时我跟陈雯雯在一起了我也会变得不喜欢她了……谁知道呢?”

楚子航点点头,“如果只是想当有义气的好朋友,做到这一步也就够了,以后别多联系了,她会因为记着你而错过什么优秀的男同学吧?你跟她没有机会的,选择卡塞尔学院,等于选择一种人生,我应该不是第一个跟你说这句话的人。”

“我懂的,说起来师兄你居然也会侃侃而谈这种感情经,你不是个‘贫僧贵公子’么?”

“贫僧贵公子?”

“就是动画活着电影里那种拽到爆的帅哥,一个眼神就能秒杀一个军团的少女,但是跟和尚一样不近女色,让人觉得一张很好脸长在他身上暴殄天物,老天真是没眼。”

“嗯,明白了。”楚子航点点头。

“苏茜是你女朋友么?”路明非忽然想起了这一节,此刻在这辆panamera里有种微妙的对话气氛,他距离狮心会会长极近,而外面瓢泼大雨,路灯绵延着去向远方,是个可以斗胆愣充好兄弟谈谈人生的机会。他对于苏茜和楚子航的八卦始终很好奇。

“不是,但我知道她喜欢我,她会帮我做很多事,我很需要她,但她不是我女朋友。”

“那你一直都光棍咯?那你谈什么感情经,你跟我差不多嘛。”路明非对于楚子航如此坦荡的回答觉得很没意思,要是楚子航遮遮掩掩或者有点娇羞什么的还有点意思。

“我看书学习。”

路明非差点一口喷出来。

“对了,你可不知道今晚多扯,有个美食节目的记者来访谈我。”路明非想了想说。

“我给他们节目打了电话,说今晚有人在aspasia包场,那家馆子贵得很出名,居然有人包场,他们当然很好奇,就一定会派记者去采访。等新闻上了美食节目,赵孟华会看见的。想起来是不是很好玩?”楚子航脸上淡淡的,没有半分“很好玩”的意思,“赵孟华那种人,看起来就是‘我不要的东西也不准别人碰’的性格。”

路明非竖起大拇指,“师兄你真阴毒……我靠,师兄你好像在飙血……”

楚子航低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右下腹,白色的衬衫上一抹惹眼的血红色。

“帮个忙,”楚子航说,“手套箱里有纸巾盒,你帮我拿几张纸巾可以么?”

他一手按着方向盘,一手接过路明非递来的纸巾,撩起衬衫,把纸巾按在腹部侧面,平静地继续开车。

“已经包扎了,自己包扎得不太好,有点渗血,没事。行动里出了点意外,玻璃扎进去了,这种程度的伤不要紧,我们到达美国的时候就能愈合,只是希望快点止血,免得过安检时麻烦。”楚子航擦了擦血迹,把纸巾随手扔往后座。

“你不要去医院挂个号什么的?你这因公负伤,按照我们中华上国的规矩,不仅该有带薪休假,领导还要来慰问不是么?难道学院会催你带着伤回去报到?”路明非有点傻眼,楚子航对于伤口的态度好像是车座椅上被圆珠笔画了一道似的轻松。

“只是小伤,跟他们说了又会让我去检查身体……很麻烦。”楚子航看了路明非一眼,“帮个忙,不要对别人说,算是你还我的人情。”

在洗手间里自己处理伤口绝不是什么享受的过程,但是楚子航清楚地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去医院。连一个医学院的新人都能看出他的伤口愈合和正常人不一样,那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同样不能对学院报告这次受伤,只要提取血样,他的血统纯度变化就可能暴露,改变血统纯度是卡塞尔学院最大的禁忌。

他所以用透明胶带封住伤口就是不希望校工们看出他受伤,虽然黏胶有点毒性,但是不会让血透出来。

“好吧,这个秘密保守得真值。”路明非说,“谢谢……伤这么重,要是我跟你一起去,大概会玩完吧?”

“不算重,这个身体很坚韧,我自己试过,刀扎进去,两寸深的伤口,只要不伤到血管,大半天就能愈合,两天就彻底好了。”楚子航的语气平静的好像那个身体根本不属于他,而是不负责任的医生拿着解剖刀,面对一截干枯了千年的木乃伊。

“不会吧……你拿刀扎自己?”路明非惊了,这是变态才能干出来的事儿吧?

“你第一次发现自己是个异类的时候,不害怕么?害怕完了,就想知道自己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楚子航说,“不过我很谨慎,拿着一本解剖书参考,从不会伤到动脉肌腱和骨头的地方小心地扎了一下。”

路明非想像那个场景,不由得哆嗦了一下。

“其实我觉得我一点都不异类,超正常的。”路明非叹了口气,“鬼知道怎么就混进学院,和你们这群疯子一起。”

“不,你很奇怪。”

“奇怪?一个纯人类在爬行动物学校里当然显得很奇怪。”

“龙族血统虽然不一定是个好东西,但它意味着能力和地位。你是卡塞尔学院里唯一的‘s’级,教授们认为你也许能拯救世界,可你对此完全不热衷,不奇怪么?”

“奇怪的人总是在别人眼里显得很奇怪,自己看自己就觉得很一般啦。”路明非双手枕在脑后,靠在panamer舒服的赛车型座椅上,“就好比中学时候我们都觉得师兄你拉风拉到爆,所有女生都想要是楚子航跟我多说几句话那在女生圈里该多长脸,你要是赏脸摸摸哪个女生的手,估计没放学绯闻就传遍全校了。可你觉得自己的手很金贵么?被你的手摸了就幸福了?你上厕所保证不用那只手擦屁股么……”

楚子航淡淡地笑笑。

“谁期望我拯救世界?”路明非看着窗外,低声说。

楚子航愣了一下,不解地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唯一的‘s’级,很多人都对你怀有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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