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2/2）

咦！

马尾一甩，门后又探出一个机灵的小脑袋。

何夕扒着门檐遥遥竖起大拇指：“何叔叔，放心地交给我吧！”

何大叔一怔，见她丢下这句话后立马又没影儿了，不由得失笑。

唉，这个丫头啊。

半个小时后。

不算噩梦里的那几回，这是何夕第二次站在这扇门前。

防盗门是开着的，但何夕不能未经允许直接进去。

她深呼吸，做足了心理准备才抬手敲门。

咚咚咚，咚咚咚。

敲了约有两分多钟，没有人应声。

何夕正想着，程子清……是不是不在家，出去不关门也太危险了吧。

在门口迟疑之时，门内终于传来了男人的清冽嗓音。

“快递员么？门没关，直接进来就是。”

何夕连忙把门拉开，还没进去，程子清又补充：“不用换鞋。”

“嗯……嗯！”

她终于进来了。

与第一次窥见的黑暗空间不同，入眼便是程子清家的客厅，白炽灯亮着，将四周的一切照得分明。

记忆中阴森的气息一扫而空，何夕不敢夸张地四处张望，绷着脸，却仍然能看见，男人的家比她想象的要整洁好几倍——

完全没有装饰品，而家具虽少，但分置得颇为考究，丝毫不显凌乱。

应该说，这个家里哪儿都很讲究，只除了……踩着拖鞋从卧室走出来的那个男人。

他将所有的东西都打理得格外精心，就对自己这般敷衍，从本应该明亮夺目的眼眸中映射出来的，只有平静得毫无波澜的死水。

何夕的心脏一紧，莫名地滋味泛到舌尖，她尝了尝，又苦又酸。

“我要寄的东西在这里，你可以检查一下。”

程子清语气平淡，提到的“东西”就是他从卧室抱出来的那个大箱子。他把箱子放在了沙发上，回过身，便看见了走过来的何夕。

何夕就是前几天把这个箱子送来的快递员，程子清对她的脸还有一些印象，因此看到她时稍有些惊讶，但也仅此而已。

接过快递单和笔，他将目光平静地收回，将就着沙发背填起了单子。

“……”

何夕沉默着绕到前面，把程子清放在沙发垫上的箱子打开，按照规矩检查客户寄的物品。

可是，刚一打开，她就愣了。

放在箱子里的重物，竟然是一双冰鞋。

跟滑冰场给业余爱好者提供的溜冰鞋不同，这是一双花滑运动员拥有的专业冰鞋。

它的年纪已经不小了，冰刀表面有众多明显的划痕，鞋身更是显现出了老旧。但这双冰鞋只是旧了而已，任何角落都没有脏迹，由此可见，它的主人包养得有多精心。

这么爱惜……为什么……

“……为什么？”

这时，程子清恰巧填完了快递单，抬眼看来，正好望见快递员姑娘呆呆盯着他冰鞋。

程子清皱眉，觉得这个快递员莫名其妙。

“有什么问题？”他问。

“没有问题，可是……”何夕不自禁咬起了下唇，心中无比纠结，“先生，我想请问一下，这双鞋挺好的……您是不要了吗？”

程子清淡淡道：“不打算要了。”

他左手拿着快递单和笔，垂在腿旁的右手被沙发挡住，却是慢慢地捏起了拳，指甲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

忽又发现何夕还是直直地盯着箱子里的冰鞋，眼里尽是欣赏，不知为何，程子清心中微动，竟开口道：“我本来打算随便送给哪个朋友。如果喜欢，你就拿走吧。”

“就当我上次说话语气不妥的赔礼。”

结果，话音刚落。

才恋恋不舍地把箱子抱起来的快递员姑娘突然抬头，那双漂亮的杏眼冷不防被格外炽烈的情感充盈。

就像被小小的火星点燃引线，她不敢置信，又难掩怒气。

“程先生！！！”

程子清吓了一跳。

“程先生，你怎么能——”

“其实我是你的粉丝，十年前就是了，现在也没有变。”

“我不想打扰你现在的生活，更不愿意让你生气……可是，我记得很清楚，这双鞋伴随着你出道，也陪伴你走到退役前的最后一场比赛。”

“它对你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看得出来，这些年里你也没有忘记它。这么重要的事物，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何夕憋红了脸，忽然又卡壳。

她在心中哀嚎，自己为什么要说出这么自大的话，一个普通快递员就敢教训昔日的偶像，但——忍不住啊！

憋到最后，她只能红着脸，闭眼大喊：“怎么可以——随随便便地送给不认识的人呢！”

砰——

发泄情绪一时不慎，她的手松了一下。

抱起来的大纸箱从半空坠落，先是跌在了沙发垫子上，又弹了起来，最终摔上了坚硬的地板。

这一声震耳的响声，宛如惊雷。

程子清僵住了。

他的眼中顿时映入了另一个画面。

这个加起来只和他打过两次照面的姑娘，姣好而青涩的面庞微微泛白，细密的睫毛轻眨，眼中竟浮出了一层水雾。

然而，纵使如此。

她迅速用衣袖擦掉泪花，复又向他露出一个灿烂之极的笑脸。

“前面那些废话请您原谅！我想说的是，程先生，您真的很棒，见到您，我真是太高兴啦！”

他和她的相遇，正是这个恰到好处的节点，

他站在落魄的阴暗面，她背光走来，来自世界最甜美的时光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