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以身许国(17)(2/2)

宁馥没离开家前,最是个娇小|姐的?脾气,自命不凡还有几分泼辣,小吴其实很?有些怕她。只不过这次再见宁馥,只觉得她变了许多,更温和也?更成熟了,或许是在上山下乡过程中锻炼出来的成果?。

但宁馥刚刚的?神色,成功让小吴同|志回忆起自已被这位大小|姐折腾的可怕回忆。

他下?意识地选择避免出发宁馥的脾气。

——大小|姐余威犹在。

宁馥找了个稍高的?土堆,站上去,大声道?:“我不是特殊的?一个。我向大家保证!”

这话是对知青们说的?。

在这种时候,没有任何委婉的?表态能起作用。

她轻描淡写地安排了小吴,“他们明天就会走,到时候大家可以在村口看着,看他们的车上有没有我。”

小吴急得大冬天出了一脑门汗,几次想开口,看见宁馥严肃的?脸,又不自觉地把话咽了回去。

“你要是以后悄悄走了呢?!”有人在人群中叫道:“你要是考上大学了呢?!”

其实知青们都知道宁馥这一把肯定是没考上,但现在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公平!

宁馥道:“做事?情,要在光明下做。”

她微笑一下?,“人有私心,我也?有。但我也?可以向大家承诺,如果?我走了,只能是为了我最深爱的人。”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的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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馥这几句话,也?重新唤起了知青和老乡们的?记忆,关于她曾经不事?生产,轰轰烈烈搞“女追男”的?事?迹。

——其实想想,这段风流轶事还真每隔多?久,怎么好像在大家的记忆中,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呢?

人群中的高涵很意外。

但是,对于谁是宁馥最爱的人,答案显然是唯一的?。

哪怕她说出了那样绝情的?话,完全切断了他们之间的可能,但不可否认,他就是她最深爱的人!

也?许……也许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机会……

高涵的瞳孔因为兴奋而微微放大,甚至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

他也?同时收获了周遭许多?目光。

然后,众人便听那女孩清脆脆的?声音,“那个人只会是祖国。”

哦,在这里用拟人,神来之笔。

一时间竟没人说话。

天空中又纷纷扬扬落下雪花。

徐翠翠哭了,哭得直冒鼻涕泡。

众人中只有她最懂。

曾经她问宁馥,“考学就那么好?”

宁馥只告诉她一个道理,所学越深,能力越强;所知越光,责任越大。

至少这份责任她从来不少扛。

现在她只学会了小学五年级的?语文数学,她懂的?东西和宁馥懂的?大概差了一个喜马拉雅山的高度。

但她懂。

人可以爱自已,可以爱家人,也?可以爱千千万人民大众。

虚荣的人注视着自已的?名字,光荣的人注视着祖国的事?业*。

“咳。”

在这种语出惊人震倒一片的?时候,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声音冒了出来,打破了某种令人深思的?气氛。

声音的源泉一直躲在角落里,此刻终于慢慢挪动出来。

——是扫雪队连带小吴他们一起领回来的邮递员。

他刚刚眼见着乡民们不知为啥抄家伙就要和县里来的办事?员干起来了,其中还有个当兵的,吓得够呛,一直就没敢出声。

现在大伙发热的脑袋似乎都冷静下?来了,他弱弱地清了清嗓子。

“图、图古力书记?我能、我能先跟您说两句么?”

所有人都是一副“这儿有你什么事??”的?表情,目光都聚集在他身上,烧得邮递员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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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时候就别凑热闹啦!”

“有什么事?儿一会说,没看要打架吗,你还不躲远点?!”

“要么你当着大伙的?面说,搞什么机密!”

眼见一帮人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嚷嚷起来,邮递员欲哭无泪,不得不在众人的围观逼视下?动作迅速地从斜挎包里掏出两页纸。

“这……这是县教育局让加急送来的。雪刚一停,我就往来赶了。”

书记很?不耐烦地从邮递员手中接过那两页纸——因为刚刚那不愉快的记忆还没消退——随即他瞪大了眼睛。

——快要把眼珠子瞪出眼眶的那种瞪。

邮递员虽然被这一遭吓得不轻,但声音还是很清晰的,足够周围的乡亲和知青们听清。

大家都听见了,他说他送的?信是县上教育局给的?,加急的。

难道……

所有人的心,几乎在同一个瞬间狂跳起来!

紧接着,便听书记发出一声大喊——

“是成绩单!是咱们图拉嘎旗知青的?高考成绩单!”

人群,齐刷刷地发出“哄”的?一声响。

仿佛千万只蜜蜂在同一时间出动了,嗡嗡个不停。

知青们却都慢了半拍。

一个千等?万等?,耗尽心力的?结果?,突然直接轻飘飘地落在眼前,大家伙都油然而生一种不真实感。

过了几秒钟,终于有人发问道:“我考几分?”

居然是崔国富。

最不在乎这成绩的人,才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他这一句话,才终于将处于震惊状态的?知青们唤醒,一时间问成绩的声音起此彼伏,更有人撒腿往知青宿舍狂奔,去喊没来看热闹的同伴。

人群中,杜清泉僵立着。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心跳像是刚跑完五公里。

他甚至感到恐惧。

决定命运的?几个数字,是如此令人生畏。

他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下?意识地寻找着一个身影。

宁馥。

她看上去也在状况之外,露出惊讶神情的?脸上泛起一丝薄红。

她最近像一架学习机器。这一点点因为激动带来的血色,让她重新看起来像个生动的人了。

但依旧遥不可及。

杜清泉的?心中有一种预感——哪怕知青们都觉得宁馥考不上,但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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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要很?快和她道别了。

狭隘的?爱情留不住雄鹰。

这个地方……也不够她一展拳脚。

注定还有一片更加广阔、更加辽远的?天地,在前方等着她。

书记没想到场面能乱成这样,不得不大喊了好几遍,才让沸腾的人群稍稍冷静下?来。

“都安静!安静!要看成绩的全都给我到场站办公室来,排好队,一个一个看,听见没有?!”

说完,他捧着那两张纸,跟捧着一件宝贝似的一路小跑蹿回了场站排办公室。

宁馥还没回过神来,便有人一把捉住她手腕,拉着她拔足狂奔!

是徐翠翠。

她像一辆开路坦克,一路在前头挤开人群,拽着宁馥紧跟在图古力书记后头冲进了他的?办公室。

“给,小宁你先看!”图古力把门cha上,将成绩单交给宁馥。

这成绩单是县教育局从所有考生的?成绩中摘录下?来的,只记录了图拉嘎旗知青考生的?各科分数。

至于总体排名,还是得上的?县里头才能知晓。

宁馥的心跳也有点加速了。

就像一个小心翼翼打开礼物的小朋友,她慢慢地将目光落在这两页成绩单上。

政治,数学,语文,理化,以及英语加试。

总500分。

图拉嘎旗知青宁馥,1977年冬季高考得分:495。

495分,没有学校会拒绝这样的成绩!

书记图古力和徐翠翠都伸长了脖子站在宁馥背后一起看,徐翠翠嘴里还一个劲地叨念,“考上了吗?考上了吗?”

下?一秒宁馥的动作把她吓了个半死。

她猛地一回身,一把抱住了徐翠翠——

“考上了!考上了!”

徐翠翠都傻住了。

她从来没见过宁馥这副模样。

宁馥从来都是冷静的?,理智的,会讲道理又通情理,她经常笑眯眯,却从来没有过这样高兴得“出格”的?举动。

即使心里对自已的?成绩大致有底,但这一刻的快乐依旧极致珍贵。

她不是没做过学霸,也?不是没考过第一名。但往日里这些都是为了其他目的,比如为了引起学神男主的?主意,又或是打脸成绩不好的女配角什么的?。

为了剧情推进的?高效,她基本只做和攻略目标相关的事?,考试这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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纯走工具性剧情的?事?,基本都有系统金手指代劳。

那什么来比喻呢?

就像从冰箱里拿出速冻食品微波炉“叮”一分钟的?一餐饭,和你自已从蓝带学校毕业,给自已做的?第一顿米其林级别的大餐。

区别就是这么大。

宁馥:当事?人就是很激动。

“考上了!考上了!”

徐翠翠也?跟着她一起傻笑,大叫。

图古力书记懵了几秒,加入。

徐翠翠喊着喊着就哭了,抱住宁馥:“你要上学去啦,我舍不得你……”

宁馥不得不花了十分钟安慰她。

带着打哭嗝的?徐翠翠离开场站排的?办公室时,宁馥“考上了”的?消息已经在聚|集在外面的知青之间传开了。

排队等?着看成绩的知青们都在窃窃私语,整个院子里充满躁动的氛围。

她俩一出现,就吸引了无数的目光。但没人敢问。

他们之前是没人相信宁馥能考上的?。

第一,她考试后的反应实在奇怪,看着就像是考场失意行为失控;

第二,她从到图拉嘎旗起,身上可就没挂着“好学生”的?标签,她基础实在太差了,复习时间又短,从客观上来讲本来就不可能嘛!

宁馥知道大家好奇的?是什么。

但她还没开口,身旁的?徐翠翠就一扯她的?袖子,昂首挺胸地走下?台阶。

院子里的?人群摩西分海般给她们两人让开路。

徐翠翠毫不在意自已两只刚哭过的?红肿的眼睛,傲然道:“想知道宁馥同|志的?成绩,自已去看呀!”

知青们都觉得尴尬,有人回击道:“得了吧,我看你们是死鸭子嘴硬!什么考上了,烤糊了还差不多??!”

“你以为你是谁,大伙还要盯着你一个人的?成绩瞧么?优秀的?人多得是,我们又不是闲得慌!”

徐翠翠气得咬牙切齿。

这群家伙,他们、他们才是死鸭子嘴硬呢!

宁馥终于一脸高深莫测地开口——

“嘎嘎嘎。”

众人:???

徐翠翠:你是不是高兴的傻了?还是气糊涂了?

宁馥却不做解释,笑眯眯地学了三声鸭子叫,挎着一脸呆滞的?徐翠翠走了。

“干什么呢?你们又不着急了是吧?!”图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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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书记的?声音从屋子里传来。众知青这才想起自已最该惦记的?事?,对,看成绩!这可是高考!

排第二的?人着急忙慌地冲劲办公室。

过了一分钟,垂头丧气地出来。

显然,他的?分数离“考上”的?标准还远。

一旁有人捅咕他,“宁馥考得怎么样,你看见她的分数没?”

那人显然不想多说,脸色难看,但还是点了点头,随后讳莫如深地走了。

大家的?心全都痒痒起来,猫抓一样。

第三个人进?去,又出来。

第四个人进?去,又出来。

出来的无不脸色奇妙,和外面的人对上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神情实在是一言难尽,五味杂陈。

随后是后面的十几个人。

所有人的成绩都看完了。

图古力书记从窗口往外一瞧,“你们怎么都不走?在我院里发什么愣呢?”

没人答应他。

大家只是还没回过神来罢了。

宁馥姓名后面跟着的?那三个数字此刻就像这院子里的?一头大象。没人愿意提起,但所有人都无法忽视。

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关心,不相信。

事?实却铁一样摆在面前。

每个人都忍不住去看了宁馥的成绩,光是憋住自已的?震惊的?抽气和惊讶的表情,就已经让他们筋疲力尽。

图古力书记脸上的?疑问都快具象化出一个“?”了。

他目光转一圈,没看见宁馥,便问:“宁馥上哪去了?刚刚在我门口学鸭子叫作甚?”

大伙还是不说话,只有耿直的杜清泉为书记解了困惑。

“活鸭子才会嘎嘎叫。”

他们全是死鸭子。

宁馥笑话他们嘴硬。

她笑得对。

作者有话要说:*语出:何塞;马蒂(joséjuliánmartipérez18538~18959)古巴诗人、民族英雄、思想家。他从15岁起就参加反抗西班牙殖民统治的革命活动,42岁便牺牲在独立战争的战场上,他短暂的一生完全献给了争取祖国独立和拉美自由的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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