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你不肯陪着他,我来陪!(2/2)

但“细致”还不是最主要的。周先生他们一早就说过,发生疫症时最好人人闭门独居,避免与人接触、也避免随意在外走动,但佳佳他们做的恰恰是需要每时每刻在外走动的差事。

先前小郭子染病,多半就亏在这个“随意走动”上。为了查出病源,丁了了和这些人完全是拿自己的性命在拼了。

现在,是有进展了吗?

陈七定了定神,看着那张纸上被丁了了标出来的一个圈,用手丈量了一下,问:“这是中间那片山坡?有两棵杨树的那个地方?”

丁了了点头,指指桌上的一大堆纸:“最初那几个人都去过的地方太多,图上标出了二十多处,一时无法确定。但这几天陆续发病的人有很多都是遵从命令极少走动的。他们也都去过或者接触过的地方,应该就是在这一带。”

陈七立刻站了起来。

确定了地方就好办了。既然疑心那片山坡有问题,他就亲自带人一寸一寸地去搜,就不信什么线索也搜不出来。

丁了了也跟着站起,正要说“我与你同去”,陈七却按住了她:“你不能去。那个地方若真有问题,必定十分危险,你和我要是一起出了事,这里可就真要乱了。”

“那,该是我去。”丁了了道,“我可以出事,你不能。”

陈七虽然看似每天跑来跑去没干点正经事,事实上这伤兵营的许多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都是他在从中调度。若真没了他,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乱了。

丁了了对世人没有太多悲悯之心,只是本能地觉得,乱了,就不太好。

陈七看着她,笑了笑,伸手攥了攥她的手腕:“你出事更不行。你是我的神仙娘子,没了你,我活不成的。”

丁了了没忍住说了一声“呸”。

陈七笑了,放开她的手腕,大步迈了出去:“你要真心疼我,就好好保重自己,安心等着我回来!”

“等着我回来”可不是一句好话。

又不是出远门,说什么“等着我回来”,倒好像回不来了似的。

丁了了到底没有跟着去。只是此刻心里已经乱了起来,再叫她安心待在帐篷里已是待不住,只好又将一方纱巾在药罐里浸了一浸,蒙在面上出了门。

如今伤兵营中几个太医恨不得生撕了她,军医们却不知怎的客气了许多,是以她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仍然受到了礼遇。周先生身边的药童恭敬地行了个礼,问:“少夫人怎么这时候出来了?查找病源的事有进展了吗?”

丁了了点点头:“发现了一些端倪,算不算进展还不好说,陈七已经带人去看了。周先生那边有没有什么发现?”

药童道:“也不算什么发现,就是觉得疫症也许没有咱们先前想象得那么厉害。好些跟病人住在一个帐篷的、甚至近身照顾病人的,这么久了一直没有发病的迹象。”

也就是说,这疫症即使无药可医,伤兵营也未必就到了全军覆没的时候。

这自然是个极好的消息。这意味着疫症虽然治不好,但或许可以防得住。只要她和陈七这边能够查出病源,事情或许就能柳暗花明——

她这里才想着,远处就有士兵高声喊:“有发现了!”

这么快?!

丁了了大为惊喜,顾不上再跟那药童说话,转身就往山坡方向跑。

先前那喊话的士兵却拦住了她,急道:“夫人不要过去,那边,不安全!”

发现了什么?丁了了忙问。

“老鼠!”士兵惨白着脸道,“那边山坡上挖出来一个洞,里面好些死老鼠,大多都已经烂掉了,臭气熏天……”

“坏了!”丁了了大惊。

士兵脸色也更难看了些,忙道:“公子也觉得事情不妙,幸好早有准备,底下人带了好几桶石灰水,已经浇下去了。”

丁了了心神稍定,只是到底不能真正安下心来。

老鼠。

对了,这件事刚出不久,她就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来着,只是那时候事情太乱,一时就给忘记了。如今想想,似乎在疫症出现之前,伤兵营的老鼠是很多的,后来突然就少了。

原来是病死了。

她一向厌恶那些脏兮兮的丑东西,如今更完全不敢想象陈七那边是怎样的画面,也不许士兵向她描述。她只是胡乱听了个大概,便嘱咐道:“你去传令各处帐篷里今日都掩好口鼻不要出门,另外要准备足足的石灰水给公子那边送过去,嘱咐他务必小心。”

士兵一一应了飞奔而去,丁了了的心里反倒加倍不安。

正犹豫着要不要去山坡上亲眼看一看,就听见身后脚步声响,却是丁小麦飞奔了出来。

“我听人说,陈七公子在山坡上发现了死老鼠,怀疑是这次疫症的病源?”她急冲冲地问。

丁了了看见她就想皱眉:“谁让你出来的?我不是说了你不许出门?”

“你先告诉我,是不是真的!”丁小麦急得变了脸色,全不是平日温婉娇怯的模样。

丁了了拧着眉头说了声“是”。

丁小麦的眼圈立刻就红了,盯着丁了了怒声质问:“你为什么让他亲自去?那个洞里的死老鼠那么多,挖出来多危险!说不定会染病的!让手下人去不行吗?”

“手下人的命也是命,”丁了了冷冷地道,“伤兵营是陈七负责,他必须身先士卒。”

“身先士卒?”丁小麦冷笑,“既然要身先士卒,你为什么不去?你不是神医吗?治病救人不是你负责吗?你自己为什么不去?你让他去?”

丁了了气笑了,心里的那股躁意都消了大半,干脆转身坐在一块长石上,眯起眼睛凉凉地道:“不是我不肯去啊,我原说跟他一起去的,可他说他是我丈夫,就该用命护着我。”

丁小麦气得脸都绿了:“那你也不能——”

“你不用管我能不能,”丁了了打断她,“你先告诉我,你如何知道那些老鼠是‘挖出来’的?”

山坡上乱石杂草那么多,为什么就不能是翻出来的、抠出来的甚至直接看到的,偏偏是“挖出来的”?

刚才那个士兵在外面喊的时候似乎只说了“有发现”,之后去传话应该也没有时间说得很详细,丁小麦是不是知道得有点多?

丁小麦被她目光一盯,霎时觉得头皮发麻,但很快又稳住了,昂着头露出几分倨傲:“我刚刚听报信的人说的,不行吗?”

那还真不行。

但凡丁小麦身边有个心腹,这话丁了了也就信了。可是先前她主仆两个实在并没有讨人喜欢,伤兵营的将士们跟她说一句话都嫌多,谁会透露那么多消息给她?

此刻她摆出这样的姿态来,反倒是欲盖弥彰了。

丁了了站了起来,目光如刃:“老鼠的事,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丁小麦神情倔强,闭口不答。

丁了了向她逼近两步,再问:“先前心儿发病的时候,我问过你们是否遇到特殊的事,那时你的神情很明显就是有所隐瞒,其实那时候你就已经想到老鼠有问题了,是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问什么!”丁小麦昂着头道,“我又不能未卜先知,我怎么会知道那些老鼠……你不能血口喷人!”

丁了了咬咬牙,忍住了一刀捅死她的冲动。

现在还不是清算的时候。等疫症的事结束了,该查问的自然都要查问清楚!

“你先回去,”丁了了咬着牙道,“再让我看到你出帐篷,我就砍了你!”

“我偏要出!”丁小麦梗着脖子,不肯示弱:“你不肯陪在陈七公子身边,我来陪!我也不用谁保护,我自有本事护得住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