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箱庭之中 21(1/2)

("渣男制造姬");

筑波国,

栎木城中。

月色如雾笼罩,罗列在城中的屋舍一个个门窗紧闭,不见半点灯火。前不久这附近发生了恶鬼食人的事件,

入夜的城内最近半月以来都是这幅景象。

料峭春风涌过狭长的暗巷,

萧瑟的风声盘旋在上空,

半晌,

才从巷子尽头传回几声犬吠。

很快,

狗叫的声音也化作一声咽呜,

戛然而止在了漆黑的夜里。

城郡再度回归于死一般的寂静。

巷中如被黑雾所笼罩着,只见自涌动的黑雾当中,慢慢走出一个高大的黑影。

月光落满了男人赤;裸着的上半身,照得他遒劲的肌肉、呈现出大理石的坚韧质感。

他从巷末一步迈出,

顺手便将拎着的东西掷开去,

那一团黑乎乎的物体激射着飞远,直到砰地撞到了墙壁,才落回在泥地上。

道路边沿的几丛野草在风中摇曳几下,

被溅了一行黑红的血。

惨白月光照映下,咕噜咕噜滚到檐外的,赫然是一只齐颈而断、怒目圆睁的犬首,

血淋淋,看上去格外瘆人。

男人视若未闻地从旁走过,

自杂乱的灰色头发下,隐隐露出了恶鬼的猩红眼瞳。

“不许在我面前杀狗。”

孩子稚气的声音便在此刻、倏尔响起在夜中,清凌凌犹如铃响叮当,使得周围的困闷之气都一散而空,亦使某人本已迈开的脚步停顿在半空。

身如铁塔高大的恶鬼侧头望过去,对上了对方低垂而来的红色眼眸。

——比樱色更深沉的红,

就仿佛静静流淌的黑色河川上,生长而出的花蕊。

她静静地盯视,依旧是那令人毛骨悚然的、无表情的脸。

白发女孩手捧自己的碎花小包裹,正悄然俯身在男人肩头。她身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和服,坐在他的臂膀之上,自收窄的下摆探出的双足,轻轻垂落在恶鬼丸胸口左右高度。

不知该如何形容的组合。

捕食者与猎物,饲养员与被饲养者,人形玩偶一般的女孩、以及面容可憎的食人先生。

仇恨,食欲,保护欲,杀意。

难以想象,恶鬼与人类能够共存在同一时间空间,即使这只是短暂的。

“可是它朝我叫唤。”

恶鬼丸从鼻中出气,他不耐烦就喜欢这样,就好像一只被激怒了、而龇牙咧嘴露出犬牙的野狼。

可是狗朝他叫唤。

女孩垂下的睫羽在夜风中微微颤动,仿佛被吹乱的蒲公英的花蕊,侧颜的弧度沉浸忧郁,令人想到夜晚静静盛开的紫色丁香。

她一时并不说话,只用那双冷漠的眼瞳厌厌望着他。

这种鄙夷的视线。远比那只狗莫名其妙冲你叫起来要伤人多了。

在她那双深红眼瞳的注目下,恶鬼丸此刻一切行径似乎都是极其幼稚、不可取的,一举一动都是叫人心生厌恶的。

即使已经共处了这么久,每每见到她这种目光,灰发男人仍旧禁不住从喉咙深处发出了威胁似的呼噜声。

它真想挖了她的眼睛,发自真心地想。

“恶鬼丸,你要将我带去哪儿?”

但是女孩偏偏又在他怒火的顶头,问了其他的问题,使得这头恶鬼得以去思考她所提出的新的问题。

每一次,每一次都是这样。

“这你不用知道,乖乖听话就好。”

他恶声恶气地回答了,还想再说点什么教训的话时,放生澪却已别开了眼。

头发的阴影如水一般,慢慢遮盖住了她的眉眼。

恶鬼丸的话哽在喉中,这头对万事漠不关心,只顾自己开心的鬼,盯着女孩的侧脸,像是忽而发觉了什么地、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发型,一时间脑袋都放空了几秒。

「……她的头发好久没有剪了,长得好长。」

完全没有发觉到的小事,犹如晚来之风,悠悠晃晃钻进了心脏,将那一点升起的杀意挤得消弭于无影无踪。

两侧石灯笼中的灯火轻轻摇曳一阵,片刻过后,伴随两人身影走远,空旷无人的小巷中再度恢复空寂。

——

恶鬼丸的确要带她去一个地方、找一个人。

作为报酬,他可以因此而获得自己梦寐以求之物,一切唾手可得。

为此,恶鬼压抑食欲,藏匿杀心,在每一个对着女孩止不住流口水的夜里,折断了自己一根又一根手指。

怎么可能按捺得下呢。

……那种香气,即便一遍遍去清洗了,再一层层包裹起来,也会从不经意中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中飘散而出。

在抓住那个女孩过后,他甚至不曾饮过她一滴血,因为恶鬼心中明白,一旦开了头,一切都将一发不可收拾。

仅仅是血的话,时间久了也无法满足的,只要她还在他身边一天,胃口只会越来越大,不拥有全部就无法停止。

等回过神来,拥抱的也许只剩白骨。

他不能吃,不能吃,这是不能吃的美食,是穿肠毒物。

——在恶鬼丸毕生所吞食的人类当中,漂亮的女人也好,娇嫩的孩子也罢,即使是珍贵万分、百里挑一的稀血,再没有一类能够及得上她。

绝不是以一束盛开的花,一串熟透的果实,就能够简单概括的。

放生澪,所代表着的,可是整整一个烂漫的春季。

是酝酿一个季分的樱花,纷纷扬扬,零落成淅淅沥沥落在身上的雨。

密不透风地降临,带来的一阵令人口干舌燥、牵肠挂肚的痛苦折磨,长久的折磨。

恶鬼丸已下定决心要拿她换取所求之物,两人一路西行,时间一直走到第二年春末。

路上人杀了不少,凑上前来、想要虎口夺食的鬼也杀了不少。

恶鬼丸渐渐闯下些臭名声来,所过之处如恶风过境,人类个个闭门不出,在家中瑟瑟发抖,所处区域的恶鬼们也纷纷退避三尺,怕触到他的霉头。

只有那么一次,一只左眼中刻着黑色的“下叁”字样的鬼拦住了两人的去路,也只有它,和他们曾经遇到的那些鬼完全不一样。

恶鬼丸与它纠缠了整整半个月,两只鬼从海边一直打到山间,其间战斗之艰险、极限可想而知。

终于在一日凌晨,恶鬼丸最后一次使用血鬼朮,凭着最后一口气,将这位“下叁”撕碎得一时半会儿都无法复原,无法再爬起来纠缠他们了。

但同样作为代价的,他的身体也破破烂烂,只剩下一半了,另一半缺失的大腿、身体和手臂,都需要时间来恢复。

他靠在一块大石头上,捂着流血的半截肚子,胸口起伏着,只剩下出气的劲,本来就只有条破裤子可以穿,现在更是连唯一能蔽体的衣服也搞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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