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箱庭之中 32(1/2)

("渣男制造姬");

年幼的新娘,

漫长的回廊,挂满了整间屋子的诡异绘像。

惨白的纸灯笼将静室与走廊都照得通明,绘着山水的障子门有着同样泛黄的老旧质感。

一切的一切,

都仿佛发生在某场回忆当中,如雾里看花,

叫人觉得不大真切。

静室内,放生澪双手落在膝上,

帽檐下的双眸望向那扇被推开的木门,

她因等待而不觉放慢了呼吸,

心跳也因此不正常地跳动着。

原本应当在她身后半步的姥姥与巫女,全都消失不见了,只剩下两具身着红色和服的人偶娃娃歪斜着坐在原地,厚厚的刘海遮住了空洞的双眼。

如果,

她在此刻、再往妆匣的方向看去,

一定不难发现,

镜子中的自己已全然是另一番景象了。

在镜子的另一面,置身屏风下的白发女孩身披漆色无垢,

黑水从发间丝缕滑落而下,犹如从黄泉深处爬出的幽魂,只有一双猩红的双眸,一瞬不瞬注目向大开的屋门。

「站在那里的,会是谁?」

——

在芦苇尽头突兀出现的神社,

被夕阳所染红。

继国缘一如被封闭五感、捆住四肢,整个坠入进深红之海中,

他不断向下坠落,无论如何也无法触及到地面。

昏迷之前最后的印象,是金色苇草间白发女孩那微微笑着、却又一瞬泄露出悲伤的脸庞。

一个人的世界,

两个人的世界,和三个人的世界,是完全不一样的。

在遇到歌之前,缘一就仿佛没有线的风筝。

离家那一天,他肆无忌惮地奔跑,因为不知道要前往哪个地方,所以只是奔跑着。

他一直在走,一直都没有停留,也不知道要为何而停留,直到背着小包袱的他在水田边遇到了捞蝌蚪的歌。

——就好像没有线的风筝遇到了他的线,锅遇到了锅铲,碗遇到了筷子。

「失去亲人朋友的蝌蚪也太可怜了。」

即便害怕孤独,也依旧流着泪、将捞起的蝌蚪重新放回去的女孩,如是说道。

「那就把我带回去吧。」

同样孤身一人的继国缘一,也如是回答道。

歌是一个话很多的女孩。

曾令缘一一度认为女孩子这种生物、都是能够孜孜不倦、乐此不疲为天上的每一颗星星分别起一个名的存在。

都是能够将每天的趣事、像百灵鸟一般婉转动听说出口的可爱生物。

她的声音很独特,无论说多少个字、多少句话,继国缘一也都愿意听,愿意觉得可爱。

他们两人待在一起,缘一上山砍竹子砍树,无论何时回来,歌都会做好饭在家里等他一起吃饭。

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漫长而平静,一直这样过下去也很好。

澪,和歌不一样,她的出现打破了缘一对于女孩以这种生物的认知。

在见她第一面起,缘一就认出了,她是兄长所持绘马上的女孩子。

——在他前去道别时,作为哥哥的继国岩胜,曾将那块绘马牌交予他,允许他见过一面。

在那牌上所画着的,手捧郁李花的白发少女,颜容秾丽纯美,眉眼中的纯情几欲凝滴而下。

她那自内而外散发出了和母亲相似、却又不尽相似的忧郁气息,仿佛夜中绽放的幽昙花,在黎明来临之前便凋零凋谢。

那是一种逼近死亡的气息,其潜藏在纯情下的危险,时刻诱惑着人类采撷、争先恐后去将她占为己有,圈养在视线可及之处。

而能够圈养的东西,终究是存在期限的。

继国缘一深深感受到了这股矛盾,然而不打算言明。

——他是从小就明理懂事的人,知道父亲不喜欢自己,所以避免接触,孤僻地躲避着对方,即使被认为是哑巴也在所不辞。

他也知道,眼前这孩子一定是兄长大人很中意的朋友,所以他不会说出心里的感受,而只是真诚地发出了由衷的赞美。

他尊重爱戴自己的兄长,这份感情同样落在了作为兄长朋友的白发女孩身上。

只有在意,才会夜不能寐、辗转反思守着一块只是画了画像的牌子。

当明白兄长居然能够将自己看重的朋友说给自己听时,那时临别的些许落寞,也被冲散得无影无踪了。

只是,当时继国缘一从没想到过,他们能够如此迅速地见到面。

在幽暗密林中,协助恶鬼逃脱的女孩,有着和绘马上一模一样的容颜,以及更为深沉的死亡气息。

当恶鬼为她倾倒之际,即是纵身投入死亡怀抱之际——它奋力扑向女孩的衣角,就好像终其半生,只为投身向大海的旅鼠。

爱她的人终将死去。

继国缘一用那双无任何波澜的眼瞳,清楚、且通透地看见了悲剧的结局。

拥有着皎白灵魂的少女,就仿佛生长于贫瘠旷野上顾影自怜的纯白之花;恒古长夜用最后一颗明星;霜天雪地间灿丽却稍纵即逝的枝头第一簇早樱。

比诅咒,更像是诅咒的存在。

就是这样一位奇特的存在,却会给歌和他缝衣服,会用竹子制伞,在伞面上画各色妍丽形态的花,引得村里的女孩争相购买。

她说话时的语气,念起他名字时的神态,包括每一次生气时湿润的双瞳,却都比任何女孩子还要女孩子。

正是这种普通的女孩子的特质,吸引着人们前赴后继,终而落入死亡的怀抱。

但澪和歌,又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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