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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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以灼听到了海浪声。
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绪以灼和原吾踏着平整的台阶走上悬崖,神女祠就建立在悬崖之上。她们来到这里都不需要有人指路,因为随时都有人会前往神女祠祭拜,她们只要跟着那些人走就好了。
流珠城临海而建,而神女祠就是流珠城最靠近海洋的地方。
绪以灼的目光被红堂堂的落日吸引去了,红日坠下海平面,将远处的海面都染成了绚烂壮阔的金红色。天空像是一副用色华丽灵动的油画,掠过的海鸟是画布之上黑色的影子。跳出山涧的朝阳,与坠下海面的夕阳,无论何时何地都会让绪以灼情不自禁地驻足。
“真好看,”原吾也停下脚步,喃喃道,“这儿是哪呢?”
绪以灼问:“你有听说过流珠城吗?”
原吾摇了摇头:“鲛人活跃的年代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太多年,很多城池都更换了名字,有些地方也不复存在。”
她叹了口气:“别看修士动辄活个几百上千年,好像来来**就是那么些人,其实西大陆变化很快的。”
绪以灼理解,不说别的,就两位大能打起来能直接改变一个地方的地形,也许只过去一年就认不出曾经走过的地方了。
看了会儿夕阳,绪以灼和原吾终于动身往神女祠走去。
神女祠和绪以灼在现实里见过的道观差不多,只不过可能是为了减弱海风的侵蚀,它是用石头建成的。走过神道,绕过烟雾缭绕的香炉,绪以灼先一步踏进了主殿,殿中已有不少人在祭拜,绪以灼甚至从其中看到了修士的脸。
不过进入轮回之境的修士们没有好好地**神像,而是四处观察着。绪以灼和原吾也观察起来,但是很快就发现这里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非要说哪里特别的,可能就是主殿中央的池子了。
水池呈莲花状,神像就位于水池的中央。那是一个身披薄纱,人身鱼尾的鲛人。她坐在石台之上,半截鱼尾浸在水中。绪以灼默默注视着神像的面容,她在流珠城已经要见惯简笔画画就的脸,但是神像的脸却是正常的。
绪以灼分辨不出她的性别。
就跟绪以灼在离断江见到的那些无目鲛人一样,鲛人似乎没有性别之分,他们的面容雌雄莫辨,上身平坦,下身则是一条长长的鱼尾。
但是鲛人看上去,容貌是更接近人类认知中的女性的。
也许这也是此处被命名为神女祠的原因。
神女?绪以灼有点想冷笑,哪位神女是被锁链捆着的。整整五根锁链捆住神像不同的部位,如果这是一个活生生的鲛人,她连动一下都难以做到。
同时,这位神女面容哀戚,石眼中不断流出泪水,泪水低落石台之上便化作鲛珠,鲛珠滚落水池之中。
石像一刻不停地流着泪水,鲛珠却没有填满水池,绪以灼估计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人来收集水池里的鲛珠。
流珠城还能有鲛珠稳定产出的原因,恐怕就是这座石像。
这座石像又是怎么回事呢?
绪以灼正思考着,她身边原吾被一位妇人指责道:“你光站这里不祷告,心不诚的话神女可是不会给你鲛珠的!”
原吾干笑两声,跪在一个蒲团上装模作样地祈祷了两句。绪以灼有模有样,但目光一直停留在石像脸上。
石像没有任何变化。
绪以灼无奈地笑了一下,毕竟只是石像,找出它和鲛人有什么关系才是最重要的。
离开主殿后绪以灼和原吾又在神女祠里转了许久。在一个角落的偏殿里,绪以灼终于找到了鲛人。
只是那个鲛人已经奄奄一息。
这条鲛人的容貌就更接近男性,他趴在水池的边缘,双目无神地看向窗外。绪以灼通过窗户的缝隙看见他的眼睛时,几乎要以为他已经**。
他的眼睛就如同他身处的死水一般。
房间里没有灯,暗沉沉的,绪以灼看不见水下的情况。这时有几个人从原处走来,绪以灼和原吾注意力一直在鲛人身上,直到有人走近才反应过来,已经躲闪不及。不过那些人只是看了她们一眼,没有更多的反应,就当着她们的面打开了偏殿的门,一张张简笔画脸满是冷漠。
绪以灼和原吾站在殿门往里看,只见他们开始动手在水池里打捞东西。鲛人依旧如同**一般,期间没有动过一下。
“就这么点鲛珠!”殿内爆发出一声怒吼,把绪以灼吓了一跳。
那人泄愤般地将几颗鲛珠扔到了鲛人脸上,把他的脸都打到一边去,然而怒气冲冲地对身边人道:“拿熏草来!”
被吩咐到的人立刻取出随身携带的东西。
绪以灼原先还不知道那个人想要干什么,然而接下来的一幕让她直接傻掉了。为首的人点燃了被称为熏草的植物,它燃烧得很缓慢,但是散发出了白色的烟雾,他就拿着那束草去熏鲛人的眼睛。
绪以灼一时间甚至都感觉不到愤怒,超出她理解范围的恶行让她大脑当机了。
她什么都没想,什么都没法想,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选择。绪以灼大步上前,狠狠抢过那束熏草掷到地上,说话的时候嘴唇都在颤抖:“你在干什么!”
绪以灼还是第一次意识到言语可以这般无力,她不敢去看一边的鲛人,只能怒视着对面的简笔画人。
简笔画脸一瞬间扭曲起来:“你是什么人?你知道打扰采珠的后果吗?!”
绪以灼已经把剑拔了出来,感谢殿门处先一步拔剑的原吾给她的提醒。
被绪以灼用剑尖指着的人神情惊恐,他正要喊人,却在声音出口前被绪以灼拍晕了。
原吾叹了一口气,把剑锋也换成了剑背。
过来“采珠”的几个人中大部分是没有修为的普通人,少数几个修士修为也没到筑基,绪以灼拍晕一个人的功夫,经验更加丰富的原吾已经把其余人全部打晕了。
玄无剑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绪以灼捂着脸,无力地坐在地上,整个人丧丧的。
她刚才确实起了杀心。
其实绪以灼心里清楚的,这些简笔画脸根本不是真正的人,就像游戏里头的npc一样,她就算真把他们砍了,也不能算她**。
可是绪以灼下不了手。
在最后一刻,绪以灼还是调转了剑锋,用剑背拍晕了他。
绪以灼觉得自己有点失败,明明那是个恶人,而且还是个假人。
原吾拍了拍她的肩膀,像个过来人:“没杀过人的话心里有负担是正常的,第一次过后就好多了。”
绪以灼抬眼看她:“你杀过人?”
“有时候你不杀别人,别人就会来杀你。”原吾道,“而且那些**如麻的魔修我们一般不把他们当人。”
绪以灼没有被开解到,依旧很颓废。
有微弱的力道拉了拉绪以灼的袖子。
绪以灼看过去,拉她袖子的正是池中的鲛人。
绪以灼声音很轻,唯恐吓到了他:“有什么事吗?”
鲛人好像很久没有说话了,开始只能发出不成语句的嘶声,许久后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救救她……求你救救她……”
绪以灼茫然:“救谁?”
鲛人的眼中流出血泪,他接住了自己的泪水。那些红色的鲛珠被他一个劲塞入绪以灼的怀中:“神女……救救她。”
绪以灼手足无措,鲛珠掉落在地上,滚向四处。
鲛人的眼中满是悲哀,执拗地看着绪以灼。
绪以灼木然点着头,即便她还没有完全理解鲛人的话。
鲛人勉强扯了扯嘴角,他太累了,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绪以灼是不是在骗他。渐渐的,鲛人眼中连血也流不出来了,他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趴在池边,缓缓滑入水中。
鲛人的眼泪流尽了。
他的生命也停止在这一刻。
*
绪以灼躺在屋顶上,看着头顶那轮亘古不变的月亮。
无论身处何处,天中一轮明月似乎都是一样的。
有人飞上了屋顶,绪以灼不用看那个人是谁,这个时候会过来的也就只有原吾了。
原吾在她身边坐下:“睡不着吗?”
绪以灼道:“不敢闭眼。”
一闭上眼,就会想起那个那个鲛人的眼睛再也睁不开了。
原吾抱着自己的膝盖,心情同样不好。她过去对鲛人的了解都在书籍上,就像她一直以来说的,那段历史离她已经太遥远了,原吾很难从书中寥寥数言里体会到鲛人当年的处境。
可是今天她看见了。
原吾还很年轻,她在世外楼长大,还不曾经历过这么残酷的事情。不是对一个人的残酷,而是对一个种族的残酷。
这种残酷太过沉重,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都不敢去看自己空间法器里的那堆鲛珠,在过去,这些鲛珠是通过剥削鲛人的生命获得的。
产珠,采珠,听着就很像一门生意。
“天道之下的任何生命,都身处因果轮回之中。”原吾忽然道,“昔日人族虐杀鲛人是因,今日黄泉水威胁阳界是果。我们今日种下的任何因,终有一日要承担它结出的果。”
“这一定是除了获取叩仙门凭证外,楼主想让我们知道的。”
绪以灼伸出手,好像能拨动天上的星辰,一种奇怪的感觉出现在她的心里,似乎有一根线,正在将许多事情串起。
从很久以前。
在她来到这个世界以前。
2("祖传一个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