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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容点点头,上了船,过曲水,便见一路上都是柏、楸之树,古意森然,亭亭如盖,浓荫蔽地,非有数十年经营不可得。仆妇撑了三五十竿,便弃船上岸,过了一画舫,绕过迎面的影壁,便见一大丛芍药花圃,花圃尽头是一月洞门。

门口廊下皆是身着红衣甲胄的女兵,及进,便听得里面一妇人朗声大笑:“我虽老诶,却仍开得了三石的弓,骑得了最烈的红鬃马,不过区区百十里路,又算得上什么劳累?”

有仆妇进去禀告,过得会儿便来人引林容进去。

林容缓步进去,微微颔首,并不敢东张西望,目之所视,只能瞧雕漆椅下的大铜脚炉,行跪拜大礼:“孙媳崔氏拜见姑祖母。”

姑老太太歪在榻上,见这崔氏,款款而来,行动间裙摆微微浮动,行大礼的时候,腰间的环佩偶尔发出玲玲之音,虽不大稳重,独腰背挺得极直,无丝毫畏缩怯弱之态。她年轻时在行伍中领兵,性烈豪爽,是个最烦这些闺门规矩的人,心下便添了三分满意,招手道:“过来,叫我这老婆子好生瞧瞧。”

林容抬起头来,便见对面罗汉榻上坐着个七十上下,满面银发的老妪,身着青绉绸五蝠褙子,头上戴着个嵌碧玉的抹额,形容和善,一副积古老人家的模样,只脸上从耳后到嘴角有一大道黑褐蜿蜒的刀疤,瞧着殊为可怖。

陆慎陪坐在下首,因是陪长辈,脸上多了些暖色,见这崔氏今日一身杨妃色的云锦,群上绣着大幅印金彩绘的牡丹花,紫磨金的轻纱罗背心,剔透似烟,是一贯雍容艳丽的装束,只她神色恬淡,并不大笑。倘不是额间点着桃花妆,竟瞧不出一点新妇的潋滟之态。

林容见他也在,只好行礼:“妾身见过君侯。”

不知怎的,陆慎忽然想起她这几日抄的《陆氏家训》,微微露出一个讽刺的哂笑,冷着脸道:“无需多礼。”

林容缓缓上前,走到姑老太太身边,叫她拉着手细细打量了一番:“很好,是个齐整的好孩子。难为你从江州来,天远地远的赶路。”

又问:“你祖母身子可还硬朗?我年轻时,在你们园子的草庐里读了三年的书,倒是多得她的照顾。”

林容不知其中渊源,含糊答道:“祖母倒还康健,闲时同家里的小辈说说乐乐一阵,闷了便领着人在园子里头逛逛,又或者听听戏,也就消磨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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