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避(2/3)

他一进这校场便察觉到气氛有异,师父是个直性子的粗人,对于娇贵的太子殿下定然看不上,就算碍于皇上的命令,举手投足之间定然也有别样的情绪。

眼下太子已然不悦,若是师父再因为自己得罪殿下,只怕皇帝那边也不会轻易放过。

谢谌给窦承递过去一个安心的眼神,跟着走到一旁的武器架上,随便拿了一把木剑在手,深揖之后,剑身刺破热气,波荡而出。

知道太子一定是存了一较高低的心思,谢谌这一套剑招只使出六成力,衔接之处故意凝滞,让人能够很容易抓住破绽。

窦承垂手立在太子的跟前,一腔怒意掺杂着酸楚,强行被压到心底,掌心握着剑,因为太过用力,虎口被剑鞘上镶嵌的宝石剐蹭出一道血口子。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急匆匆跑进来,先见过太子,然后跪伏在窦承的身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窦承一怔,掌心的力度却轻轻松了些许。

太子并不在乎他们在干什么,他立在高台上,一错不错地盯着底下的谢谌,虽然对方招式时有凝断,可那一挥一次之间都能瞧出功夫。

他不擅武艺,却自幼见过太多的高手,一眼就能瞧出他的功夫不差。

可那又怎样。

他抬手系好最后一颗扣子,朝身边一摊手,护卫递上宝剑,抽剑离鞘,他抬手便往谢谌的胳膊上刺去。

以牙还牙,总不是他不宽仁。

轻薄的剑刃刺来,谢谌下意识地抬手格挡,但木剑终究抵不过削铁如泥的宝剑,他往后踉跄半步,剑尖刮破他的袖口,破碎的布料片片落在地上。

正在这时,忽然传来一连串的疾步声,“宋彦文!”

是女子的疾斥声,隔着茵茵树丛,从校场外面传来,“宋彦文,住手!”

那声音这般熟悉,谢谌本来只想被太子划一下,让他尽快消气。

这回却忍不住分神,手腕忘记躲避,剑尖不受控制地划过来,洒下一连串的血珠。

他转身去看,只见宋善宁一身素雅的短衫长裙立在不远处,明艳的眉宇间难掩怒意。

宋彦文也回过神,看见宋善宁的那一刻,桃花眼霎时睁大,怎么也没想到一般,愣愣地唤她,“姐?”

宋善宁抹一把额前的薄汗,沉沉吐出一口气,走上前,视线在宋彦文和谢谌之间逡巡,在触到那滴血的剑尖时,倏地变冷。

窦承先回过神来,上前行礼,“参见永安公主。”

周边的扈从也都反应过来,无论是太子身边的,还是窦府的,齐齐跪到一片。

宋善宁未曾理会,她走到谢谌的跟前,一眼便瞧见他受伤的手腕,想伸手直接看他的伤口,可在人群之间,她不能让人知道两人一早相识。

只得摆出疏离的语气,问:“这位公子,你没事吧?”

谢谌收回目光,淡淡地点头,然后跟着下跪行礼,“草民参见永安公主。”

两人相识这么久,这还是他第一次行此大礼。

宋善宁揉了揉眉心,吩咐身边的碧螺,“先带这位公子去上药。”

立刻有机灵的窦家小厮上前引路,带着两人往校场旁边的厢房去包扎上药。

跟着又遣散满院子的护卫,偌大的校场只剩宋善宁、宋彦文和窦承。

宋彦文立在一旁,皱眉看着宋善宁条理分明地下命令,眼底分明已有不悦,但当着外人的面,他并未驳自己姐姐的面子。

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宋善宁为何会来。

宋善宁没看他,对窦承满怀歉意的福了福身,“不请自来,窦将军莫怪。”

“公主说笑了。”窦承答。

他实际也没想到会是宋善宁来,方才不小心碰上太子的时候,便知道他不会善罢甘休,于是便先命人进宫请罪,想着无论是帝后谁下了旨意,都能先将这尊金佛请走。

却没想到,来的不是口谕,而是这位公主殿下。

窦承先认错,“是臣不知分寸,不小心碰伤了太子殿下,劳烦殿下亲自前来,臣明日自会到御前领罪。”

今日本是进宫请安的日子,宋善宁正在帝后跟前陪着,就见一个老太监急匆匆进来禀报,说是太子殿下在窦承府中受了伤。

皇后当即便红了眼圈,却不好出宫到臣下府中,便命宋善宁亲自来接。

宋善宁到底也是担心弟弟的,并未拒绝,却不想到了窦府,只看见自己弟弟居高临下地拿剑刺人,自己身上,却是没有半点伤口。

宋善宁温声道:“窦将军严师高徒,是彦文娇气。”

她朝宋彦文招手,“彦文。”

宋彦文走过去,便听宋善宁接着道:“你与窦将军是君臣,也是师徒,你是晚辈,不能对长辈无礼,今日在人家府里大闹一场,哪里还有太子的气度。”

见窦承侧过身去避嫌,宋善宁却不能让自己弟弟真的失了臣子敬畏,她拍拍他的手背,道:“先给窦将军道歉。”

宋彦文瞪大眼睛,这天下,哪有君上给臣下道歉的道理?

宋善宁头痛地揉了揉眉心,“彦文!”

她语气不悦,宋彦文同样憋着一股气,他冷哼道:“他窦承瞧不上本太子,我又何必巴结?”

被午时骄阳暴晒过后,烦躁怒意更是藏不住,宋彦文自小到大不知道什么叫做“赔礼道歉”,这回看宋善宁对窦承如此态度和缓,更生出一丝莫名的丢脸来。

他忍不住对着宋善宁撒气,“孤不要你来假好心!”

说着跑开。

宋善宁没能拉住他,无奈地摇摇头,自己亲自对着窦承福了福身,“太子尚且年幼,窦将军别和他一般见识。他今日在贵府胡闹,本宫代他道歉。”

说着,又想到受伤的谢谌,她装作不经意地问:“那位受伤的公子……”

窦承道:“他是臣的义子。”

宋善宁点点头,“本宫自会命人送为他去药材。”

窦承道:“公主好意,臣替小儿心领了。”

“窦将军好气度。”宋善宁笑了笑,又忍不住为宋彦文说话,“太子只是脾气急躁了些,对于将军还是十分敬重的,今日事今日闭,还望将军也忘了罢。”

窦承自然不会反驳,“是,臣明白。”

听到他答应,宋善宁总算松了口气。

估摸着宋彦文都要跑远了,她告辞离开,转出校场之后脚步加快,一路去追宋彦文。

本以为他已经出府,却没想到刚行到小花园,宋善宁走上去,看他这幅不高兴的模样,甚是无奈地说:“彦文,你什么时候才能懂点事?”

宋彦文冷哼一声,“这就是不懂事了?”

她看着弟弟矜傲的神情,有些头疼地问:“你可知道这窦承在武将之中是何地位?更何况他握着整个皇宫的禁军,就连父皇都对他好言好语,彦文,你不该这般无礼。”

宋彦文冷眼睨她,瞧着她这幅语重心长的模样,这几次来窦府受过的气全都积攒在一处发泄出来,“一群武将莽夫罢了,他们手里有兵没权,兵符在父皇手里握着,到底有什么好忌惮的?”

宋善宁想说,武将用兵,更在军心,哪里是只凭兵符就能调兵谴将的?

可大燕重文轻武的念头早已根深蒂固,说出来宋彦文也不会在意。

她无声叹口气,并不想在外面与宋彦文争吵,平白被人看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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