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发小if·1(2/2)

该上的时候虽然上了,但却是喊完“不要打架啊千穆”“大家是同学要好好相处哇”“老师来了!(其实没来)”再上的。

千穆敏锐觉察到这家伙能打归能打,但似乎意外地有点黑心馅儿,而且貌似是在危险环境中自动升级进化出来的……还没来得及认真思考这一变化的后遗症,他们的称霸小学进度竟一下突飞猛进。

因为千穆很快就得到了他的右臂。

同一个班的降谷零,金发黑皮混血男孩,从长相到性格都不受绝大多数同学喜欢,在千穆和景光转学过来之前,被班里人排挤到只身孤影的倒霉人就是他。

零在他们放学后跟二年生打架的时候路过,隔着运动场外的铁网看了几眼,主动冲过来帮忙。

打架的起因是二年生说千穆的红头发红眼睛像妖怪,想要按住他,点燃火柴把他的头发烧掉,发色歧视让零瞬间联想到了自己。

其实他很早以前就注意到了同为混血儿的诸伏千穆,只是长期处于暗中观察状态,没有机会过来搭话——这次就是机会了。

景光和零都很会打架,尤其是零,他一个人就能把两个二年生按在地上打。

之前“被迫”打群架,景光磨叽归磨叽,他永远不会让别人的拳头打到千穆身上,和突然加入的零一配合顿时如虎添翼,两人把找茬的二年生踹到运动场角落暴揍一顿,千穆拿出他永远不会被老师家长抓住的经验就近放哨,发现风声不对,立刻喊上两人撤退。

三个小屁孩撒开腿跑得飞快,千穆跑得慢,景光和零刚好一人拉一只手,拖着他转眼就跑出学校几百米,停下来时全员哼哧哼哧,小脸通红冒热气。

脸红不全是因为运动量骤然拉大,大获全胜的雄赳赳气昂昂占大头。

三人在公园喘匀了气,互相打量了几眼,三双大眼睛铮亮,友谊的信号一传递,同时笑嘻嘻。

“厉害啊——你、呼呼,你可真能打,我记得,你是叫……”

“是降谷零同学吧!我是诸伏景光,他是……”

“诸伏千穆!”零抢话,脸上的红不知为何深了深,“我们是同班同学好么,我肯定记得你们叫什么。”

“你们是兄弟?怎么长得不像……”

“是兄弟,不过不是亲的。哎,零,可以这么叫你么?你这么厉害,不和我们一起打、噗,玩!可惜了,下次打架再叫你!”

零:“……”

“你都说出来了……算啦,反正我放学以后也没什么事,下次——遇得到的话就叫我咯。”

零的别扭被千穆自动忽略,他迅速沉浸在心满意足中,因为左膀右臂齐全了!

景光(深沉):“能不打还是不要打……但是无聊来找茬的人很多,兄长说我们不能主动欺负人,也不能老实被欺负……”

真麻烦,那还是打吧!

能打还够义气的零火速融入了他们的小团体,红金黑三人随时抱团出没,打遍小学低年级无敌手,风紧立即扯呼,从来没被请过家长。

“唉,要是阿操也在就好了,他可以给我们放风,我也能上手揍……”

“不行啦千穆!你不许动手!”

“景光你好啰嗦!”

“我支持景!千穆你不许上来,要揍谁交给我们就行了。”

“哼。”

千穆哼归哼,本质还是很领情。

虽然景光随年龄增长越来越啰嗦,暗恋年上大姐姐没几天就失恋的零实在傻乎乎,但千穆从来没“嫌弃”过他们。

他的身体越发弱了,逐渐撑不起剧烈运动,却在朋友们面前装作没事的样子,靠嘴就能把两个不太聪明的小伙伴骗得团团转。

零反应过来后,每次都抱怨他学坏了,明明刚认识那阵子那么耿直……

“那时候你还不了解我。”

千穆拒绝承认,他的恶趣味就是在和他们相处时悄悄培养出来的,问就是这两人欺负起来太好玩了,他舍不得浪费。

“我信了,就当我信了……我信了才怪。”景光忧郁地碎碎念,“千穆被零带坏了,我对不起爸妈,对不起兄长……”

“时间还早,去游戏厅吗?”千穆转移话题。

“才不去——我和零加起来也赢不了你!”

“别这么说嘛,走走走,今天让你们。”

“不许让我!”零反应激烈,“昨天是我没发挥好,今天手感绝对没问题,我一定要赢你一次!”

“好好好,嗯嗯嗯,今天零一定会赢——输的人请赢家吃冰淇淋哦?”

“不行!你一口气吃两个冰淇淋太凉了,对身体不好!”

“喂景你也太自觉了!不能让千穆得意下去了,好歹有点必胜的自信啊!”

三人勾肩搭背走在街头,又一次驾轻就熟地拐进游戏厅。

千穆在街机格斗游戏领域有着左膀右臂难以理解的天赋,他只用一只手就能把双手并用的景光虐得两眼发直,提前半天看到了明天清晨冉冉升起的朝阳,零和景光半斤八两,区别在于他好胜心极强,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以至于每天都会作为惨败输家,含恨包了千穆的雪糕汽水游戏币。

零和景光对游戏的兴趣本来不大,主要还是看千穆喜欢,他们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每次灰头土脸走出游戏厅,零都会发誓:“我明天必定会赢!”

另外两人或真诚或敷衍地点头:“嗯嗯嗯,你一定可以。”

“明天不行那后天……初中毕业前我一定能把千穆打败!”

“好好好好嗯嗯嗯。”

“……高中毕业,不能更晚了!”

“景光,高明哥今晚回家吗,我们晚上吃啥?”

“他不参加社团活动应该就会回来吧,对了,顺路去趟超市,家里的鸡蛋快没了。”

“…………你们倒是认真听我说话啊!喂!”

从五岁到十七岁,他们一直形影不离。

可怜的零没能实现在高中毕业前一雪前耻的心愿。

千穆有时候会误以为自己在做梦,这个梦随时会破裂,醒来之后,糟糕的现实会争先恐后涌向他,把他拖入痛苦的深渊。

好在每一次不得不闭上眼,漫长的黑暗过后,他都能在庆幸中醒来,确定没有自己所得到的一切都还在,一切都没有变。

真好。

——我真幸运。

十七岁半的他这般幸福地想着。

“我要去亲生父母那里一段时间。”

这是他对景光和零的说辞,他是笑着说的,神色间并无遗憾,反而像是这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为此遭了零狠狠掐上来的毒手,被威胁早点回来。

景看着他欲言又止,显得有些忧心忡忡,家里的养父母和兄长知道真相,而他当时还太小,对千穆患病的事情知晓得不全,千穆很早就拜托父母和高明哥瞒着景光最重要的部分,等到许久以后——至少等到景光再成熟一些,不会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再告诉他和零,自己已经先一步离开的实情。

虽然他只能活到十八岁。

但他并不觉得,自己短暂的一生有什么不值得。

病床边,窗外的阳光正好,斜伸过来的树枝间,唯一一片枯叶承不住微风的召唤,终于被悄然卷落,忽又高高地往上飞起。

“我很庆幸,能遇到你们。”

红发少年轻声说完,满足地合上沉重的双眼。

在死亡的边际,冥冥之中得到了预感。

不久之后,他们还会再见。

少年怀抱期待离去。

他的身体在恍惚间越来越轻,最终灵魂不再受到拘束,脱离出来,似乎也被托起,飞向那广阔无垠的蓝天。

“下次……再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