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救if·2(2/2)

“……”

只有赤井秀一给了他回答。

虽然一开始,同样是答非所问。

“抱歉,降谷君,我离开组织后才知道,你和苏格兰,还有克托尔,是熟识的挚友。”

不详预感在这里应验了。

“那一天,就是苏格兰自杀的日子。”

哪怕是戴上时间滤镜再追忆,赤井秀一也不能不承认,他和阿方索·克托尔不熟,他也没有降谷零以为的那么了解克托尔。

与克托尔的初遇就在研究所。

比起万万没想到要来当保姆兼杂工,茫然之后适当流露出些许半真半假的失措的自己,研究所的最高负责人就显得泰然自若,仿佛不管发生什么意外都无法让他动容些毫。

赤井秀一不会做饭,身为厨房杀手却毫无自知之明,报道第一天就让雪莉惊恐之余火冒三丈,克托尔却连眉毛也没抬,一句话把以为要完蛋的厨房杀手赶走,从此他自己来做饭。

做饭很耽误时间,但无论是换一个助手,还是从头开始教助手做饭,都比自力更生来得麻烦,所以克托尔十分平静地接受了自己必须多出力的现状。

赤井秀一给他的第一个评价,是患有严重强迫症的利己主义者,冰冷,警觉,疏离,眼里只看得见结果,与组织重金圈养的研究人员的人格画像高度重合,但很快他就发现不对。

克托尔与那些冷漠的乌鸦很不一样。

他自己的确没有多余的情绪能够分给他人,把父母双亡,从小受到监视控制的小女孩带在身边,是因为她足够有天赋,女孩只要按时完成学习任务,白天在实验室认真帮忙,其余时间无论她想做什么,开心还是难过,他都不管。

可他会给生病的女孩调制特效感冒药,定期给她发名为研究补助的零花钱,每个月定期抽出几天给她放假……

看起来好像没什么,再黑心的资本家也得给员工松弛的空间,提供资金和假期都是基本的,调一管药不过随手,助手早日痊愈,实验也能早点回归正规。

克托尔可能是这么想的,他并不觉得自己对宫野志保有多关照。

显然宫野志保本人并不这么认为。

待遇好与不好也是对比出来的,正因为宫野志保在遇到格兰多纳之前过得很不好,所以突然出现带她离开,顺带放走了姐姐,会给她金钱可以买到的一切,更愿意给她自由的格兰多纳才被凸显得那么那么好——好到早熟的小女孩情不自禁粘着他,悄悄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

默默观望的赤井秀一又另有想法。

感冒药有现成的,并不需要亲手调,零用钱可以让组织会计直接打进女孩的卡里,也不需要亲自分神来发,假期就更匪夷所思了,身家性命乃至于人生都在组织掌控中的女孩,就算能享受一定的天才待遇,“自由”简直是无稽之谈。

而且最重要的是。

克托尔会给他们做饭。

总之,十分矛盾。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观察神秘的克托尔——不知为何,比起那个代号,他更喜欢叫这个假名——对方将自己的真心藏得无懈可击,仿佛他这人压根就没有“心”这个东西。

克托尔日渐消瘦的身躯内燃烧着一股执着,这倒是很明显,不需要伪装。

只要那簇火焰还未熄灭,克托尔就不会在意自己以外的任何人。

赤井秀一百思不得其解,甚至有时候会莫名冒出来一个猜测:如果某天克托尔发现他是卧底,估计也完全不会放在心上。

就像这样:

“克托尔君,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赤井秀一,fbi——”

“哦。让让。”

没来由有点挫败……不过也只是这么想想罢了,赤井秀一绝不可能在组织的高层研究员面前暴露身份。

但,渐渐发展到把仅有三个人的研究所视作可以放松的安全屋,这个结果颇具戏剧性,却好像又不怎么奇怪。

仗着克托尔不管他,组织那边偶有急缺狙击手都情况,赤井秀一会在某天吃了克托尔做的饭,老老实实洗完碗后,回房间背起枪袋,低头接受志保禁止偷偷抽烟把烟味儿带回研究所的指示,抬首,举足,奔向血淋淋的黑暗。

克托尔从未在这一过程中出现,赤井秀一只能在带着一身疲倦回来之后看到他……习惯做多了吃不完,毫不在意地塞进冰箱的剩饭剩菜。

赤井秀一对自己的待遇不能奢求太多,毕竟他不是天才科学家,只是一个厨艺垃圾呼吸都会被嫌弃的助手,匆匆忙忙赶回来还有饭吃就不错了。

克托尔的厨艺不能说有多好……算了,这也得对比。

诚恳地说,还不错,但要比赤井秀一作为“莱伊”出任务时的搭档之一苏格兰差上许多。

有时候躲在安全屋休息,和波本一起吃着苏格兰买来材料凑合着给他们做的饭菜,赤井秀一莫名会觉得,苏格兰与克托尔有点像。

指在厨房的习惯,以及做出来的味道都是偏清淡的少盐少油少糖。

不,清淡得有点过头了。

虽然吃习惯克托尔的饭菜的他很能够适应,嘴里没有滋味,那就用躲躲藏藏偷抽的一根烟来解决,但平常尤其挑三拣四的波本竟然也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但凡那时他稍微多想一点,或者说,不再谨慎地保持观望,未来可能都会不一样。

可他没有。

所以,到了那一天。

苏格兰死于自杀。

在黯然掉色的天台与固执的男人纠缠时,赤井秀一虽然感到无奈惋惜,但总体十分冷静,情绪基本没什么波动。

他并不认为事情已发展到最糟糕的地步,摆在面前的有一条死路一条生路,他根本没有犹豫,就为苏格兰找到了最佳的退路。

“有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可以供你藏身!那个安全屋的主人代号格兰多纳,他有个名字叫做阿方索·克托尔,我怀疑过他是你们日本警方的人,红发红眼……这个外表特征你熟悉吗?”

赤井秀一压制住苏格兰,同时飞快说道。

他没有错过苏格兰刹那间瞪大的双眼,但却又慢了一步,他没能理解苏格兰在错愕之后,悄然间露出的释然微笑意味着什么。

“他……还好好的……”

苏格兰呢喃出几个字音,趁赤井秀一以为说服了他故而放松警惕之时,猛地睁开他的手,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心脏。

“谢了,莱伊。”

这是苏格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这个在最后时刻反而果决异常的男人,竟是含笑离去的。

赤井秀一无法理解。

苏格兰的血溅到脸上,冰冷而滚烫,他甚至感到了好一阵荒谬,直到打发走波本,回到自认为安全屋的研究所,仍旧完全无法理解苏格兰选择死亡的理由。

其中的绝大部分理由他明白。

但那一小部分,那应该无足轻重,只是轻悠悠地将苏格兰往前推了一把的原因……是什么?

赤井秀一几年以后才知晓。

当时的他疑惑了很久。

他不明白苏格兰为何会安详赴死,也奇怪于为什么回去以后,冰箱里没有他总是能找到的饭菜。

这一天,克托尔把自己关在实验室,始终没有出来。

他再也没有进过厨房。

因为逼迫他一定要学会做饭的人,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