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第一千二百二十一代(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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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动物在遇到危机的时候会留在原地等待,有的动物在遇到危机的时候则会敏锐地逃跑。
这两种行为都存在于现代,换而言之,这两种在如今动物的生存博弈之中,都是稳定的让人自己得以延续的方法。
自然并不区分优劣。
不过,人们心里自然地晓得什么叫做背叛。
在陆地的阴影之下,载弍躲在乱石之间,听到一群外出了的石中人在咒骂好一些逃兵。因为这些逃兵,黑长老龙的计划被延迟了,需要另寻合适的人选。
悬圃有琼丘最好的生活,但悬圃也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动物靠着自己的智慧,和野外无处不在的自然的恩惠也能活。
他想这些人在顾川的那套奇妙的话语中,会被委婉地称之为“隐士”。
琼丘的最底部,接近地井的一大片地方被石中人称为千仞省。千仞省涵盖了约上百块陆地,以及数千上万数不清的更小型的碎片,它比布紫省自然环境更差,居民也更少。
丝状体的紫草在这里不多。紫草变少后,其他的动植物种类绚烂齐放,或红或黄,或绿或紫,或高或矮,或有叶或无叶,但载弍在琼丘所见的一切植物,与他在大荒观察到的植物仍不相同,依旧接近于某种菌丝。
小齿轮机贴在他的背上,提醒载弍后面的石中人巡逻到相关位置了。他便静默地挪动自己的身体,避开石中人的目光。
没有夜晚的白日,压抑到可怕。
仿佛每时每刻,都有从各个方向投来的注视的活的目光。
他小心翼翼地接近了死或生号。
龙战舰已远,搁浅的死或生号周边守了一小队的石中人。
在此前的战斗中,这艘船的顶舱门被黑长老龙踩碎,舱壳的侧壁则被龙战舰撞出了一个难看的凹陷。
尽管还维持最多的体面,但这些许的惨状足让载弍悻悻然。
“一群有力量的野蛮人……”
他想。
解答城里出现的诸多刑罚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便换了个想法:
“一群有力量的、肉做的野蛮人。”
守卫在地表看得很严,是为了等待可能的初云的归来。
载弍没有机会溜进死或生号里。
他观察片刻,打定主意,远离了死或生号,来到陆地的底下开始寻找,果然按照寻水的说法找到了一个小的地底据点。地底据点受造于过去的人,但许久没有人之来往,乱石掩蔽了洞口,过去雕凿的石凳石桌已然荒废。
他确定了位置,便用自己延展的机械手往下挖。
地球的南极往上,便是地球的北极往下。
死或生号是侧坠在地面上,没有被撞击的侧壁上,有一扇门,正对地面。
这块陆地不大,机械手的速度也不慢。他见到船壁后,拿出震石稍微抖了抖,门便朝着地底缓缓开放。周边的土壤带着里面的草根随之倾落,小虫在岩石间慌张地爬行。守卫们听到了一点遥远的噪音,但并未警醒。
他走入船内,关上了门。
船内的光景依旧如新,并无变化。透明的玻璃亮起连绵的光线,照亮使用者的前路。埋入墙中的纹理像是大荒月光底下起伏的丘陵。因为他们过去做的固定,所有的东西都还在原地。因此,整艘船好似只是安然入眠了。
排气室的门在初云露头前,被初云合拢锁紧。
因此,外面的人只能进排气室,不能进入船内。原本充斥走道的水流入临时盥洗室中,便被齿轮人的自动系统排了大半,只剩下大片小片角落里的水渍。
他靠着竖起的地板,走在横来的墙壁上,前往数个仓库,拣出数个他做过标记的箱子,一起移动他原本的工作室。
工作室随船体一同倾斜,依赖水平和垂直的器械,他需要重新调整。调整完了,他就打开箱子,把里面的零件一个个摆在工作台上。
小齿轮机认得这些东西,是归类于武装的零件。
他坐在桌沿上,呆呆地想了好一会儿。
“小齿轮机,帮我。我要把我拆开来。
小齿轮机一开始还不懂,绕着载弍转了几圈。等载弍详细地解说了他要拆开,再对自己进行重新的设计武装后,它就急了,开始吱吱唧唧地大叫。
载弍知道它的意思是如果你把自己拆掉,你可能就没法再复原自己了。
载弍现在是主灵巧与工业制造的双手,那么自然可以帮助装上战斗用的双手,可战斗用的双手想要在“制造”上重新给自己装上灵巧的手,那就难上加难,绝难归返了。
何况,载弍要装的……不止一对手。
他准备将自己胸口、腿部辅助工具,传动与动力装置一并拆掉,换成爆发力更强劲,威力更大的更适用于战斗的整体运动传动装置。
而小齿轮机知道载弍讨厌刑罚,讨厌冲突,也讨厌战斗。
“所以你只是小齿轮机……”
那时,狮子沉静地微笑了。它摸了摸小齿轮机的脑袋:
“而不是齿轮人。你少了一点重要的东西。”
小齿轮机捡起一个开孔器,听到载弍的话迷迷糊糊了。它又吱吱大叫起来。载弍就说:
“别管了,听我的。”
小齿轮机难过地照做了。
“别伤心呀,小齿轮机,齿轮人的使命是为了解答十七个古老而又古老的问题,终归有一天要把自己换掉的。”载弍脱下了自己的兽皮,露出那属于齿轮人的粗糙的机械的身体来,“好比里面,就有个第十一问题,它的一般描述就是:我们会变得怎么样?
最先开拆的是胸口,拆完胸口便填装胸口,然后开始拆人形的骨架,再重新装上新的骨架。一片片原本的载弍的零件从载弍的身上脱落,被他郑重地放在他选定的箱子里。这些零件无不来自于古老的过去,从个位数的导师们开始,沿着十百千万亿兆京垓的顺序,传递到遥远未来的他的身上。载弍一度认为它终会用自己的身体造出自己的后代。
“不过现在,我突然在想,第十一问题的这个叙述是不完备的……它不若去问:明天的我们还今天的我们吗?对自己做了变动的我们还会是未有变动之前的我们吗?”
等到按他的构想武装完毕后,他想要按照自己熟悉的方法拿起自己的手皮,可他的双手已不再是五指,而是钳子和细针的形状,他可以勉强抓住兽皮,但已经套不到自己的身上了。
那时的他愣愣地坐在原地,无助得像是一扎困在稻野上的草人。他只能靠自己小齿轮机给自己穿上自己成人礼上得到的兽皮。
小齿轮机一边替载弍穿,一边发出哭丧了的声音。
这时,载弍才想起小齿轮机原来的主人是把自己给拆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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