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东海太子(2/2)

原来这就是唤作“青君”的人,他眉清目秀,有着天人之姿,生得极是好看。他落在津渡木栈道上那一刹,天上的雪停,月光乍现。恍惚间,只让人觉得,那些雪花全部归尽于他清澈闪光的眼眸里。

柳楠郢没有回头,仍是不理他,从袖笼中取出一颗仙丹来:“白姑娘,你面色不太好,许是被我弟弟吓坏了。这枚仙丹你服下,睡一夜,心神就会安宁许多的。这丹药的功效,可以修复灵力、增进灵力,你且放心吃。”

他满脸抱歉,还心有余悸,实在是没想到这小蛇妖从前没见过龙,万一被吓破了蛇胆,他可真不知该怎么办。柳楠郢暗暗用灵力探了白若月的灵脉,好在小蛇妖是在太白殿修仙的,灵脉很是稳健,灵识未曾受损。

白若月接过仙丹,“没关系,柳山神找到你的龙就好。”

柳楠郢拱手:“你以后若是需要帮忙,可以来方诸山找我。此举是我疏忽了,欠白姑娘一个人情。”

白若月勉强撑着心神,笑了笑,“神仙也讲欠人情的?”

“白姑娘,后会有期了。”柳楠郢见她笑,心道这姑娘倒是善良得很,没有半分责怪于他,还大方同他说笑。他唤来一朵云,承云而去,都未曾睁眼瞧上青君一眼。

青君一脸做错事的模样,冲着白若月施了一礼,“在下东海龙宫太子青君,吓到姑娘了,是我不对。在此同姑娘道歉。”

白若月笑着摇摇头。

青君又施礼作别,转身去追柳楠郢。

只听青君喊着:“哥哥,你不是来寻我了?怎么还不理我呢?”

“哥哥,你等等我啊。”

白若月觉得头晕晕的,才要回屋睡一觉,就见暗黑的天空闪了一道金光。这?今夜竟然这般多事情?

显然这光意味着,来者是仙。

她揉了揉额头,撑着精神,站在津渡边上迎着。

金光之后,一个穿着袈裟的和尚,从天而降。

离得近了,打眼一看。这人白若月认识,她一愣,“七浊?”

七浊没想到在此遇到白若月,也是一脸惊喜,“小白蛇,你怎么在这里?”

“我每回下凡,都住在这个茅草屋的。”白若月问:“七浊怎么来了?”

七浊落了地,施了个佛礼,说道:“我在此处金山寺修行,方才听见了龙吟之声,我以为这里有龙出世,这?怎么一回事?”

白若月解释着:“方才东海的青君太子和方诸山的柳山神来过,那龙吟之声是青君太子化龙时所发出的。两人才走,你若早来两步,还能看见呢。”

“哦,原来如此,那便好。”七浊解释着:“之前六界掌司的同僚,曾让我看着杭州城里的所有水系,说是若有龙出,让我留意。我以为是今日有变呢,忙跑下金山寺里看。”

“我在此处带了一十八年,从未感觉到过,此处有龙。”白若月道。

七浊笑道:“估摸应该是哪位仙君或尊者,入了六道轮回中的畜生道。一般来说,大神大仙,即便入了畜生道,不是龙就是凤,是以我的同僚才让我盯紧。不过,没准他们要等的这个畜生道的神仙,运气不大好,没变成龙。”

白若月渐觉体力不支,她需要休息调整一下,便和七浊浅聊几句,而后作别。

她才要回屋里去,就见池塘里,青青仰着头,正在望着她,眼神里很是关切。

白若月冲着青鱼笑笑,道:“青青是担心我么?没事的,我睡一觉就好了。”说着,她抬手将柳楠郢给的仙丹,喂给青鱼吃了。而后,回了自己岸边的房子里,倒在床上,闷头就睡。

她能感觉到自己额头滚烫,这说明灵力被吓到,已经不能护她本体。而眼下,她如一个凡人一样,发了烧,生了病。

懵懵懂懂间,她的灵识只在祈祷,只要睡觉中,灵力能运行一个小周天,那么待她醒来时,灵力便会重新保护她,那就不会如凡人一样病了……

池塘之中,青鱼吞了仙丹后,忽觉浑身发热。鱼尾开始不听使唤在池塘中乱蹦,它难受至极,感觉整副青鱼的黑色皮囊都无法乘载那种来自体内的炽热。

冰冷的池塘之水,渐渐被青鱼的热所影响,水面开始泛起了白烟。

青鱼好似难受得不得了,它于水中不断地翻身,一阵沉到池塘之底,一阵又漂浮在池塘水面。

即便难受如斯,它也努力地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想着,不能吵醒睡梦中的姑娘。

只听“嗙”一声!

黑色的青鱼皮如烟花般炸裂,而后落下千千万万的黑银色碎片。如下了一场黑色闪光的雪花。而那片黑雪的源头,池塘正中,显现出了一个极俊美的少年来。

青鱼成精,显出人形。

那少年看着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乌黑的发丝尽数垂落在后背,尤显得那冷白如凝脂的肌肤,白得吓人。乌黑浓眉之下,是一双如翦深瞳,润泽的眸子如沁了水汽,高挺的鼻,淡薄的唇,在那原本好似无一丝杂质天真的眼神上,加了些偏执又冷漠的味道出来。

他只一抬手,天空中黑银的碎片便落在水面上,而后,消弭于深夜里漆黑的水中。

与此同时,他的身上,幻化出了一身玄色深衣来,那深衣里外三层,那颜色与青鱼身上的黑色,一般无二。

少年抬脚踏入池岸,径直朝着茅草屋里走去。他轻手轻脚打开房门,又从里关上。小心翼翼地来到白若月的床边,跪坐在地上。

他一手去轻触她滚烫的额头,怜惜地望着她,另一只手握住她的掌心,在当年他们两人初见时,青鱼咬了她一口的手指上,已经留下红痣的地方,落下一吻。

可这样,好似还不够。

他等了十八年,于水中仰望她了十八年,终于可以站在岸上,与她携手,同她亲近。只这一个吻,怎么够呢?

姑娘白玉如葱的手指被少年攥在掌心,而后,又落在少年乌黑如瀑的青丝上。他的头,在她掌心蹭了蹭,如青鱼曾经同姑娘耍赖那般。而后,吻又落在她掌心,亲了亲,低声换了一句:“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