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浮生酒肆(2/2)

“哎呀呀……这……”花姨欲言又止,又“啧啧”两声,靠近白若月,一副神秘兮兮,以扇遮脸,低声说:“这你叫我怎好生同你讲呢?”

“如何不讲得?”

“你懂得嘛……”

白若月有些恼了,这人怎么偏生不肯好好说话,“我不懂,你说!”

“男人呀,不都是那个样子!”花姨将扇子往她身上一打,“你说说看,男人喜欢什么?”

“我不晓得!”白若月生气了,“你快说,我相公呢!”

花姨见她恼了,正中下怀,笑嘻嘻说:“男人不就喜欢莺莺燕燕,云云雨雨的事情!今儿个拈朵花来,明儿个惹棵草去,这就不得不夸夸我们浮生酒肆。不管男女,什么样的都能给你找见!”

白若月恼了,“你胡说!我相公他不是这样的人!”

“哎呦!怒了呀!”花姨故作鄙夷,“这可不是我杜撰的,你可说说,广陵公子成日独来独往,他说自己有娘子,这里头哪个人信他?成日连半个娘子的影子都没瞧见过!我说的可是假的?”

看来青广陵在此间识得的人,许都晓得他的娘子不在身边。白若月被问的哑口无言,只喃喃说着她愿意去相信的事情:“不是,我相公他不是那样的人!”

花姨看着她失落的眼神,觉得自己的计谋已成了一半,进一步说:“哪个男人不恋温柔乡呢?若月娘子许是不知晓,这浮生酒肆里的姑娘,最会哄人。不管是那樱唇皓齿微启一喘,还是软骨柔情那么一弯,蚀骨销魂的滋味,谁能挨得过呢?”

白若月不信,她五指变成拳头,于袖笼中紧紧地攥紧。

“你日日不在身边,他总得有个床头暖和的需要啊。你不给他,还不许他找旁人去呢?”花姨轻笑道:“忒不讲道理了些吧。”

“这世间,男人三妻四妾何其成自然啊!难不成你还要求你相公成为一个鳏夫孤人,为你守着贞节牌坊不成?”花姨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哈哈哈笑了起来。

“他在哪?”白若月一字一字地吐出来。除非她亲眼所见,否则她绝不相信。

“可不是我骗你,”花姨指了指楼上,说道:“知州大人掌管杭州,眼下正在三楼宴请宾客,说着宴请,可你也晓得,正经的宴请不放到知州府上,却要整到妓馆里?这里头啊,学问大着呢!小娘子可莫要硬闯去,回头吃罪了人,可莫怪花姨不提醒你。况且吧,你去,也未见起就见得着广陵公子呢。”她欲言又止,只等白若月问来。

白若月果然问来:“你什么意思?”

花姨长长地“哦”了一声,神秘说道:“楼上的男男女女在玩个博戏,赌输赢,博胜负。”

“怎么个博法?”

“知州今日要择一人,要那梳弄覆帐之夜。”

这些行话,白若月听得云里雾里,“梳弄覆帐?”

“嗐……女娃娃若是变成姑娘,要束发,这便是梳弄,是为第一次。红绡阖上帐幔,是入了闺房床榻,是为留宿。这梳弄覆帐之夜嘛,便是处子头一遭侍奉恩客。”花姨生了疑心,这不是青广陵的娘子么?又问:“怎的?你不晓得这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白若月要是再不明白,可就是真傻了。这样用博戏来定人初/夜?的游戏,权当贞洁忠诚于无物,不成体统。她不信她的相公,那曾经痴痴傻傻又极简单的“青青”,会同人一起拿这样的事情做赌注。她抬手扳开挡在木楼梯上的花姨,跑上楼,再不想同她说任何话。

花姨觉得自己的计谋要得逞了,在白若月身后喊道:“这博戏的玩法嘛,别怪花姨没告诉你!谁在天亮之前,找到让屋里众人都觉得‘眼如秋波含情,婀娜如神女散花’的人,便可得一百两黄金。”花姨心想,知州只说“找到”,可没说这样的人物愿意同他“覆帐”,自己只要将人带过去了,便可取巧拿了这黄金。她忙换来人,说:“快去后头雅房找广陵公子,就说她娘子派人传话,让他赶紧回家去。”

她思忖,这么一来,青广陵走了,必会与他娘子走岔,那在浮生酒肆,他娘子发生何事,便由不得他了。

花姨笑笑追上了白若月。

浮生酒肆的三楼,歌妓奏着琴曲,舞姬跳着胡旋。

屋里烟气袅袅,不知熏得什么香。

厅堂中间,年过五十的知州大人,正左搂右抱着妙龄女子,讨酒喝。他周遭尽是衣冠楚楚的男子,无一不是温香软玉在畔。屋里被声色、酒气和不知名的香气所笼罩,让人闻着便觉眩晕。

筵席围着厅堂摆了三边,正中间的桌子上放着梅花形状的金饼子,叠在一起,整整齐齐,每一个梅花金饼子是一两的足金,不多不少刚好一百个,正是这场博戏的彩头。没有置放桌子的那一排地方,站着舞姬,对着木楼梯。

白若月跑上三楼,不自觉捂住鼻子,这味道好生奇怪,不单单只是酒香,还有什么腻腻的味道。

酒酣时,一曲刚终。只见一白衣女子婀娜玉立于台前,喊了一句:“相公?”

知州大人寻着声音去处,忽觉身上一股销魂之感袭来,三魂七魄顿时散了,这女子!不正是方才自己信口胡诌的‘眼如秋波含情,婀娜如神女散花’的人?怎地?世间真有这般人物?

就见花姨快一步跑到他跟前,忙说:“知州大人,这是我找的人,这一百两黄金的彩头,我可是拿定了。”她媚眼往知州大人眼中一抛,又说:“只是能不能入你的帐,权看知州大人的魅力了。”

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人是她找的,黄金该归她。若是这女人不肯同知州大人睡上一觉,只能说明知州大人魅力不逮。

知州本来已有七八分醉,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去思考。他推开身旁的两个女子,只对着那白衣女子说:“娘子快看!我是你相公!”

花姨站在他身后,听这一句无端觉得反胃,她翻了个白眼,心里啐了一口,可脸上喜逐颜开,她走到梅花金饼子跟前,“知州大人,这钱我可取得?”

“拿去拿去!”知州大人摇晃着身子,慢悠悠朝着白若月走去。

白若月听见有人回话,可明显不是青广陵。

知州喊了句:“散了,散了,博戏结束了!都撤吧!”

旁边人开始起哄:“知州大人抱得美人归了,要去梳弄覆帐之夜了!就不管我们快活了?”

“恭祝知州大人几番云雨销魂往生去!”

众人如鸟兽散,屋里烟气扰乱了视线,白若月四下看了半晌也没瞧见青广陵,发现有人走过来时,那人已近她身,这才看清眼前走来的半老头子,伸手就要去搂她。白若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侧身一躲,那老头子摔倒地上,“哎呦”惨叫一声。

“我乃知州!小蹄子伤我!”知州大喊,原本在他身后的护院和府兵纷纷跑了过来,有人扶他起身,有人围住欲走的白若月。

白若月见来路已被众人围住,转头看着知州,“尔乃知州,该是一方父母官!春日农耕时,不关心气候有异,百姓生计,春日农耕时,竟在此处销金堕落,是为不仁!去岁暴雪,今春断粮,城外饿殍遍地,不关心百姓生计,却在此处酒池肉林,是为不义!”

“哈哈哈哈哈!这里我就是土皇帝,还用你个小蹄子教育!来人,给我捉回去府上去!别磕碰着!重重有赏!”

白若月眼中聚了狠戾,“如此不仁不义之徒,怎当得一州之长!老天有眼,定是会收了你这恶人!”身边已聚集了十多个人,摩拳擦掌扑向她,因都顾忌着知州说的别磕碰,众人都不肯下狠手,白若月左右闪躲,抬袖一甩,偷偷于袖中唤了武器“霜丝”。

“她手里有鞭子!拿刀来!”为首的护院吼道。

白若月毫无惧色,手持霜丝一甩,便将前面的几人抽倒。后继之人拿了刀剑,两厢缠斗,打了起来。

白若月没找到青广陵,打算赶紧撤回白府去。毕竟她召唤霜丝,使用了法力,若是伤了凡人,很快便有周遭的六界掌司寻过来。

这情况她确实占理,只要说明白便可无事。可她毕竟不是孤身一人的小蛇妖,她如今是九天之上,太白金星的徒弟白若月,若是这桩事被传到天庭上,她的名声不重要,可是不能污了师父的英明。多事一事不如少一事,她打算快刀斩乱麻,抽一鞭子将人撂倒,赶紧跑!哪知她左手五指分开,手掌却怎么都聚不得灵力,她头晕目眩,望着头上白烟,后知后觉方才闻到的香气一定有问题!

她一手扶额,忽觉站得不稳!踉踉跄跄时,只听一声龙吟,响彻在浮生酒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