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真不是中山靖王啊 第0242章 父皇教得好,儿臣才学得快(2/2)

    从刘胜‘魏其侯’的称呼当中,天子启也不难听出:刘胜对于表叔窦婴的态度,显然比对袁盎要郑重了许多。

    至少在这一瞬间,刘胜,并没有把窦婴,当做自己的表叔······

    “袁盎无官无爵,虽然在朝野内外长袖善舞,故交遍天下,但真正能为袁盎所用的势力,却近乎于零。”

    “但魏其侯,却大不相同。”

    “——去年的吴楚之乱,魏其侯被父皇任命为大将军,率关中兵马二十多万驻守荥阳,守备敖仓之余,监齐、赵之兵。”

    “虽然从始至终,魏其侯所部,都没有遭遇任何一场战斗,但也正是因此——正是因为荥阳没有发生战斗,魏其侯便已功及封侯。”

    ···

    “在过去,魏其侯只是外戚的身份,蒙皇祖母的恩荫,才勉强得了个太子詹事的官职。”

    “但现如今,魏其侯凭武勋封侯,又从大将军转任太子傅;”

    “——可以说,就算完全不考虑外戚的身份,如今的魏其侯,也绝对算得上是重臣。”

    “更何况‘外戚’这层身份,根本就不可能抛得开;”

    “反倒是撇开魏其侯、太子傅、故大将军等一系列身份,单只是一个‘窦氏外戚当代翘楚’的身份,也足以让父皇,对魏其侯慎而重之。”

    “实际上,父皇要处置的魏其侯,即是因功封侯的勋臣,也是曾担任大将军,如今被任命为太子傅的重臣;”

    “与此同时,又是皇祖母的族亲子侄、窦氏外戚当代子侄中,最有出息的一个人······”

    随着这一句句话从自己口中道出,刘胜本就严峻的面容,只肉眼可见的更阴沉了一分。

    皱眉思虑了好一会儿,才颇有些无奈的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结合此间种种:今日的事,无论魏其侯意欲何为,父皇,都不应该惩处魏其侯。”

    “最好的选择,就是当今天的事不曾发生过——就当今天,魏其侯根本没去过北营。”

    “对于魏其侯,皇祖母、章武侯那边,肯定会有动作。”

    “按照章武侯的脾性,或许很快就会向太后提议:免去魏其侯的太子傅一职,以保全窦氏。”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父皇,也还是应该拒绝这个提议,依旧让魏其侯做太子傅。”

    “至于今天的事,则可以作为父皇掌握在手里、悬在魏其侯头顶上,迟迟不落下,却也随时能落下的那把刀······”

    明显有些言不由衷的道出这番话,刘胜也不由神情阴郁的呼出一口浊气,又莫名有些烦躁的抬起手;

    正要下意识将衣襟扯开些,才反应过来如今,自己已经是太子之身,便把手又收了回去。

    就是这么一个简简单单的抬手、收手的动作,刘胜本就足够烦闷的神情,也肉眼可见的有些烦躁起来。

    而从刘胜口中,听到那句‘无论魏其侯为什么这么做’之后,平躺在御榻上的天子启,却是若有所思的坐起了身。

    将腿自御榻上垂下,双手趁在身侧,面带思绪的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侧过头,望向跪坐于斜前方的刘胜。

    “你是说,窦婴今日所为,有别的目的?”

    “——窦婴,并非是和袁盎一样,好心办了坏事?”

    见天子启终于也有些严肃了起来,刘胜也不由深吸一口气,面色却又再沉下去一分。

    “魏其侯,和袁盎私交甚笃;”

    “去年的吴楚之乱,应该也让魏其侯和丞相之间,积攒下了些许交情。”

    “按理来说,魏其侯今日出现在北营,本该是出于和袁盎一样的目的。”

    “——牵线搭桥,从中说和,让我和丞相冰释前嫌。”

    “无论从窦氏外戚的身份,还是‘太子太傅’的职务来看,这都说得通。”

    “只不过······”

    话说一半,便见刘胜颇有些烦闷的止住话头,又深吸一口气;

    烦躁至极,也顾不上什么礼数,只大咧咧抬起手,将衣襟使劲扯开了些。

    感觉心中烦闷稍散去了些,再深吸一口气,刘胜才终于将面上阴郁之色,竭力敛回大半。

    而当刘胜道出那未尽之语时,天子启的目光中,却是悄然涌上些许阴戾······

    “魏其侯担任太子詹事期间,父皇、皇祖母就曾明示:将来肯定会将魏其侯,任命为太子太傅;”

    “在过去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魏其侯也一直认为:在自己成为太子太傅之后,成为储君太子、成为自己学生的,会是大哥。”

    “——吴楚之乱结束,魏其侯班师回朝之后,也曾因为这件事闹过别扭。”

    “虽然最终,皇祖母出面,严厉训斥了魏其侯,让魏其侯打消了念头,但在心里,魏其侯未必就真的放下了大哥。”

    ···

    “儿臣只敢说:如果今天出现在北营的,是儿臣的表叔窦婴,那或许是和袁盎一样——好心办了坏事。”

    “但如果今天,出现在北营中军大帐的,是太子太傅窦婴、魏其侯窦婴······”

    “——儿臣,说不准。”

    “今日,魏其侯究竟是想要‘牵线搭桥,从中说和’,还是审时度势,想要争取帮丞相一把······”

    “儿臣认为:不得不防。”

    毫不迟疑的道出最后这‘不得不防’四个字,刘胜终是神情庄重的坐直了身;

    目光坚定的看着眼前,正玩味打量着自己的天子启,刘胜的面容上,看不出丝毫不安。

    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就好像在这人世间,‘表叔’,本应该被‘表侄’怀疑······

    “emmm~”

    “朕怎么记得~”

    “前年还是去年?”

    “——是谁~说朕无情无义、刻薄寡恩;”

    “就连自己的母亲、弟弟,都能欺瞒、算计来着?”

    “唔······”

    “怎么想不起来了呢······”

    “伱记得这话,是谁说的吗?”

    满是戏谑的一番话,只惹得刘胜不由稍一愣;

    略有些疑惑的抬起头,见面前的天子启,正满是玩味的上下打量着自己?

    再一回味天子启方才的话语,反应过来之后,刘胜也不由摇头失笑。

    “是父皇教得好。”

    “父皇教得好,儿臣自然也就学得快······”

    这一次,刘胜倒是难得没有再嘴臭。

    见刘胜大方承认,天子启也随之露出一个‘成功扳回一局’的得意笑容。

    先前低沉的氛围,也在父子二人这一问一答之间,便悄然趋于轻松。

    “丞相呢?”

    “丞相这么做,是出于什么目的?”

    “朕,又该如何应对?”

    见天子启又问起周亚夫的处置意见,刘胜却并没有像先前,天子启问起袁盎、窦婴二人时那般,流露出皱眉沉思的神容。

    只稍一措辞,便想都不想的回答道:“丞相,曾经受到先帝的厚待;”

    “但说好听点,是厚待,若是说的难听的,那便是放纵。”

    “尤其是当年,先帝细柳阅兵一事,非但没有为周亚夫招来灾祸,反而让周亚夫名声大噪之后,周亚夫,早已经有些得意忘形······”

    ···

    “先帝驾崩时,又曾交代父皇:事有轻重缓急,可由周亚夫为将。”

    “——先帝临终前的这个嘱托,几乎可以称之为‘托孤’了;”

    “这,更是让周亚夫自视甚高。”

    “去年的吴楚之乱,周亚夫也确实不辱使命,三月而平吴楚之乱,名震天下。”

    “但也正是这泼天大功,让周亚夫彻底忘记了自己‘人臣’的身份,开始以‘先帝遗命之臣’的身份,对册立储君的事指手画脚。”

    ···

    “周亚夫该如何处置,儿臣不知。”

    “只是无论如何处置,父皇都不能以今天的事,来作为周亚夫的罪名。”

    “——处置周亚夫,一定要以朝局稳定为前提;”

    “最好,是让周亚夫主动请辞,先从丞相的位置下来再说。”

    ···

    “至于具体怎么做~”

    “嘿嘿;”

    “——倒是很期待父皇,给儿臣做个示范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