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致谢(3/5)

我一个人走到了通道口。金灿灿的奖杯矗立在小小的台子上,白色和浅绿色的丝带系在两侧。很快它就要被佩戴队长袖标的人举起来了,而风中飘动的丝带只会剩下一种颜色。我离它好近呀,近到只要抬手就能碰到。遵照着和同伴共同许下的承诺,我们没有一个人在尚未拥有它之前触碰它神圣的躯壳。然而我们已注定不会拥有它了,像过去的时间注定过去了一样。它就在我眼前,但它是别人的东西。从小我们就被教育,不可以拿别人的东西。

“柯柯……你还好吗?”

试探地碰了碰我胳膊的是赵蕤。

“对不起。”我终于还是绷不住了,脑袋贴到了他身上。能让我这么羞愧的果然是他。

“已经很努力了。”

“根本不是!应该让你去的。”

“能零封对我来说就远远超出预期了。能创造奇迹的只有你呀。我们只是运气差了一点。”

“差一点,永远是差一点。为什么我总是这样?我不明白。多少次了。”嗓子好痒,忙转过头咳出了声,赵蕤连拍了好几下背才让我好受了一点。真要命,感觉要把喉咙都咳出来了。

“是不是我差得很远?只是运气好才走到了这里,其实根本就配不上这个舞台?所以,看上去差一点,实际上根本不止这一点。”我直勾勾地盯着他。

“不。这两年过来,你应该很清楚自己的能力了。而且远远没到极限呢,咱们每个人都没到。冠军是奖励,不是证明,不是非要拿到它才说明你……”

“可第二名什么都不是!你还想继续骗自己吗?你明明和我一样难过!”我突然吼了一句,然后条件反射似的警惕地观望了下四周。好久没这样失态了。

“是这样。但是……”他的声音也哽咽了,目光局促地躲到了地面。

“柯柯,你别这么说。”

接近偷袭,米乐从背后抱住了我。他的胳膊勒在了我的肚子上,像一条缩紧的皮带,使我立即从头到脚地抛下了所有念头,只感到接触时那种紧密贴合的惊悸。

“是我不好,一直在说那些话。这么想是不对的。我特别要强好胜……但从来都不是做不到最好就一无是处的。柯柯,你不要学我。‘能走完就不错了’,这不是你教我的吗?还是那句话,我们一起走完这段路就好。现在路走完了,我们还要在一起。”

“你不用这么安慰我。有没有冠军我们都会一直在一起。但是,我真的好想拿到它呀。真的好想。”

或许人漫长的一生里,失意是远远多过得意的。悠久的历史里,人类的反抗也往往陷于失败。越不过的墙,推上去又掉下来的石球,生老病死的无奈。努力之后的失落让你觉得奋斗了也没有出路,得到而被嫌弃的生活与目标又是他人可望不可及的奢侈。但是,似乎这些还不足以让我们抛开生活本身,去诅咒自己的存在与命运。

我清楚这些。但此时此刻,我丢开的是它们。理智是我们从孩子走向成熟的证明之一,但人再怎么长大也终归是有情感的。我不想听这种话了,只想真正回到伙伴中来,和他们一起哭。就像现在我转过身子,将一步之遥的奖杯留在身后,和米乐重新走回了替补席。“失败是成功之母”、“青春原本就是不完美的”、“有遗憾的青春更有价值”……闭上嘴吧,我命令着自己。我不要再想这些话了。它们不过是成功地弥补了遗憾的大人用志得意满煲出来的心灵鸡汤。他们早已忘记了在明天到来前两手空空的苦涩,或是根本不曾有过我有的经历。我是个暂时没到十五岁的学生,幼稚而无知,没有什么社会阅历,只在自己狭窄的小世界里生活。学校教会了我学习,我知道学习是为了自己和自己的几个亲人。而这两年的其他时间里,我还学会了更多的东西。在我的童年与青春交界之处,我曾和一群人为了一个目标共同努力。它未必是我们的理想,也不是这个年龄被外界认定最该去做的事,但我们还是为此团结一心、义无反顾。我们为它付出了时间,它没有给我们最好的回报,但我们依然爱它,依然爱着因为它相聚一堂的彼此。我们忽视了偏见,遗忘了胆怯,忍受着苦痛,跨过了死亡,像中药一样将自己反复煎熬,在苦味中执着地打捞与寻觅,从未停下稳健而轻盈的脚步。在最后的一刻,我们披着破碎的铠甲,催动伤痕累累、瘦骨嶙峋的战马,仍朝着想象中夕阳下沉的地平线挺枪冲去,纵然身影会被它巨大余晖的照耀吞噬也决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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