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饮鸩止渴(三)(1/2)

虽然这次的化形劫愈发凶险,但是对瑞鹤而言,依旧是没有什么难处的。

就像是之前的每一次一样,虽然看起来凶险万分,但是最后也都只不过是有惊无险而已。

那些包裹着柔软躯体的花瓣化为更加柔软的绫罗锦缎包裹在婀娜多姿的身躯之上,垂在脑后如同长发一般雪白的花瓣也彻底变成了一捧比流水更加柔软多情的长发,只是仿佛染了霜雪覆了蛛网白莹莹的垂到腰际,衬得她清冷美艳得不可方物的面容更加孤高冷淡,垂首时像一只收拢了翅立在云端的鹤,无端让人觉得有几分冷清的孤独。

“恭喜瑞鹤姑娘了。”

斗鱼笑着迎了上来,面白无须的面容舒展开来,眼尾拉出了细细的皱纹一团和气的朝着瑞鹤拱了拱手:“您现下已经化形了,也不好在这御花园之中继续待着了。不知您可有什么想住的地方?艳园之中还有不少地儿空着,只要您想,不管想住在哪儿,奴才保管给您收拾的清清爽爽的。”

瑞鹤足尖轻巧地踮在地上落下身来,明明是那般明艳张扬的艳丽容貌,却偏生被她的满头华发与眉心红痕压下了这份盛气凌人的傲然美艳,连垂落的唇角都将艳的像是雪地红梅一般的唇色压出了几分霜雪冷清的淡漠来。

便是早已在这深宫之中见惯了花灵们化为人形之后姿态各异的美貌容颜,但是在面对着瑞鹤的时候,斗鱼依旧忍不住为她这般张扬的像火,却又偏偏被压成云与雪一般冷淡的容貌恍神了一瞬间。

不愧是牡丹花王化形,真真是国色天香的容姿了。

他忍不住在心中这般赞叹着想到。

“我对衣食住行并无追求,哪有空就给我收拾出来行了。”

瑞鹤没有一般的花灵们化形之后的激动,那一把冷淡的嗓音干脆利落的像是屋檐上碎裂的冰冷,春日解冻溪水上挤压碰撞的碎冰,凉的人从脊骨上蹿上一溜的冷气。

“那奴才便看着为姑娘收拾一间住处来,伺候着的人姑娘还是要先前的那些吗?若是有觉得不顺手的,尽管与奴才说便是了,保证为姑娘安排的妥妥帖帖的。”

斗鱼笑眯眯的这般朝瑞鹤问道,一点都没叫人感觉出他语气之中的那一些试探来。

“不用了。皇帝不是让你在我化形之后带我去见他吗?还是别拖拖拉拉的好。见完他我便要去闭关了,多余的话就不用与我说太多了。”

但瑞鹤虽然不通人情世故,但是却也是个心思敏锐通透的性子,虽然大部分的心思都放在了修行之上,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听出斗鱼语气之中的其他试探的含义,只是也想不到什么不会透露自己身份的话来,于是便相当干脆的终止了这个话题,利索的朝他这么说道。

斗鱼倒是有些没想到她竟然这么耿直,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真的耿直还是装出来的模样,但还是低眉顺眼满脸温和的道:“奴才可是第一次见着像姑娘这般干脆利落的人儿。既然如此,姑娘且随奴才来吧,莫要让陛下等急了了才是。”

瑞鹤身姿款款的跟在斗鱼身后眉眼冷淡,也不问他目的地是哪,只是安静地拢着这般走着,不过片刻就到了御书房中,皇帝正伏在案前专心致志的写着什么,听见动响头也没抬的挥了挥手遣退身边跟着伺候的人,只留下瑞鹤一个与他一起安安静静的待在御书房之中。

皇帝看起来沉迷公文之中一般无暇分神关注瑞鹤,瑞鹤也没有一点不自在的揣着手站在原地清棱棱的眸子在御书房中转了一圈之后,就遮掩在了垂落的眼睑之下清醒寡欲的看起来像是一尊玉人站在原地,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与神情变化。

“久等了?”

皇帝是真的一时半会儿抽不出身来,在瑞鹤到来之前他才刚谴退丞相,却没想到转头这些麻烦事儿就被送到了他的案前来,叫他不处理也不行。

“不算很久。”

瑞鹤在修行时候一个人度过过比这更加漫长无趣的时间,因此到也真不觉得无聊,只是干脆的这么回了一句之后,便抬眼朝着皇帝望了过去。

“瑞鹤姑娘……恐怕不是普通的雅雪吧?”

皇帝放下手中的墨笔,慢条斯理的将案台之上的文书奏折收拾整理起来,像是漫不经心的这么随口问道。

“如你所见,我如今并非雅雪,而是鹤朱。”

瑞鹤只是这般含混的回答了过去。

“这么说来,曾经也是雅雪?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花草树木未曾生灵之前,也是依旧按着自然循序生根发芽,花开花谢,果熟果落,即便你是后天因为一些其他的因素变异成鹤朱这般模样,但是曾经是雅雪时候,你应该也和寻常的雅雪一般有着稳定的花期,何至于……十几年都未曾开花?”

皇帝心思聪明仔细敏锐,尽管瑞鹤并非第一次化形为人,但是之前的每一次她都沉浸在修行之中,虽然有更年长的岁数,但是相比起来,依旧不会是皇帝这种浸淫朝堂之中的老狐狸的对手,轻而易举的就被抓住了破绽套出了点东西来。

但是瑞鹤并不在意。

她生生死死死死生生的这么多年了,早在绥诞生之前就已经扎根在这片土地之上了。她虽然不擅长应付人,但是对于人们倾注在她身上的这些目光与感情确是相当的熟悉与敏锐的。既然糊弄不过去,那也没有糊弄的必要了。

她一直都是这般冷清的性子,一心向着大道,对周遭的任何变化都不放在心上,心如磐石,斗转不移。

因此也看起来……格外的不近人情。

“我不喜欢与人打哑谜,也不在意你到底知道多少东西,我所求的不过是修得大道罢了,旁的一切都与我无关,你想要怎么对我,也与我无关。”

看,她那个时候已经轮回九世了,依旧像个孩子一样不懂人情不通人世,空有一副皮囊,内里还是那一朵不谙世事的牡丹花。

瑞鹤现在看着这般场景,不由得有些觉得好笑,却又有些许怀念了。

“那你所求为何道?你口中的大道是为长生?为不朽?为强大?还是为其余目的?”

似乎从来都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因此瑞鹤的面孔上出现了一瞬间的茫然,冷的像是一块寒玉一样镶嵌在眼窝之中黑黢黢的眸子浮现出了几分孩子一样的愣怔,倒是让她身上冰雪一般的凉意解冻些许,看起来也没有这么难以靠近了。

皇帝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忍下了爬上嗓子里头那些酥麻的笑意,掩饰一般的抬手挡在唇边轻轻咳嗽了一声,才带着三分柔软笑意的问道:“你该不会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就只顾着埋头修炼了吧?”

“若是如此,倒是不奇怪你到现在还是这副……新生花灵一样的天真模样。”

“大道便是大道,难道这其中还有什么三六九等之分吗?”

瑞鹤确实不曾思考过这个问题,每次她夭折于仙途之中的时候总是太早了,从来都没有人引导过她思考这些问题,也从来没有人教过她要考虑些什么东西,她只是在有意识的时候就本能地开始了修炼,虽然不知道自己的“大道”到底是什么,但是却依旧固执的,缄默的继续这么一步一步艰难的走着。

但纵使她天资纵横,却总是在摸到那条仙途边缘一线的时候被人折断筋骨连根拔起,最后重新睁开双眼后,又是重头再来。

也索性她天生便缺根心弦,这般反反复复的重头再来也一周都没有消磨掉她的耐心,若是换作其他心思敏感的花灵,这样反反复复的重蹈覆辙,怕是再怎么有天赋都不会愿意这么消磨下去,恐怕更想选择一了百了。

“万物皆可入道,万法皆可入道,这么看来,你恐怕还是没有找到自己心中的那条道,所以才会重新变回牡丹的模样从头修仙吧?”

皇帝看着面前明明冷淡的像是昆山冰雪却又明艳到国色天香这般地步,然而还是带着几分揉散了的些微稚气的花灵,感到好笑之余却又忍不住觉得有些心软。

他并非没有见过这般天真懵懂的花灵,也并非没有见过美丽的修士——事实上,半只脚踏进仙途之中的人,不管怎着都不会丑到哪去,只不过看着瑞鹤这幅一板一眼却又带着懵懂的模样,却止不住的有些心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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