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任霜(2/4)

“书契之兴,始自颉皇;写彼鸟迹,以定文章……草书之法,盖又简略;应时谕指,用于卒迫……观其法象,俯仰有仪;方不中矩,圆不中规。抑左扬右,望之若欹。兽跂鸟跱,志在飞移;狡兔暴骇,将奔未驰……是故远而望之,漼焉若注岸奔涯;就而察之,一画不可移……”

听到几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眼,我心下一动。

曹植,你果然爱赋爱到了骨子里。

“怎样?怎样?我厉害吧!”

曹植像个考试拿满分的小孩儿一样,甩着草稿得意洋洋。

“是是是,你最厉害了,我还没开始背呢,就被你打击了。”我叹息着,将书卷随手掷到案上,转身郁闷不已。

曹植只瞟了一眼那令人眼花缭乱的笔记,便笑出了声。

“阿缨!你……你这都是从何处学来的怪符啊?”

“昔年黄巾军所用之符!”我逗他道,“别急着笑,这些,可比你们用反切注音好用多了。”

曹植哼声表示不信。

第二阶段,从元月二十到元月二十五;

我先在会意的基础上速读三遍《诗经》,以形成初步语感。然后进入精读硬背阶段,将重点章句一举斩获。

重章叠句是《诗经》一大特性,为了便于记忆,我会将诗里变化的字挑拣出来,编成顺口溜,或长或短。

这五天,我每日卯时便起来洗漱,早早地来到中庭背诗。

“喂!这是我读书的位置。”

“大懒虫,谁叫你辰时才起呢?岂不闻‘先来者居之’乎?嗯?”

“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就是强词夺理,来府中那么久了,也没见着你何时让过我。”

“……”

曹植不再多言,只颇不服气地关上了房门。结果第二天,他也卯时起来,非要与我争夺石几。几番争执不下,只好作罢,我们俩各坐一头,各读诗书。

正是春日晨读好时光,阶除微凉,暖风微醺,夹着泥土的清新气息,沁人心脾,目之所及,尽是朦胧柔光幻影,昂首便见,中庭桃枝,绿叶葱郁。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曹植像后世打了鸡血的高三党,喜欢疾速且响亮地诵读,可我喜欢悠悠然的氛围,安静默读,只好捂着耳朵忍耐。

偶而他也回自己房中默读,我那时,便故意更换背书方式,在中庭大声诵读,惹得他气呼呼地推开纱窗,喊道:

“崔缨!汝读书之声,比之白日响雷,真真有过之而不及!”

这一喊,几乎要将整院的人都惊动,我笑着笑着便慌了,赶紧上前堵住他的嘴,可曹植不想理会我,反身又去读书。

我笑嘻嘻地蹭上前,厚着脸皮搭讪道:“今日四哥所读何书呢?又是枚乘之赋吗?”

“就不告诉你。”

“哎,别那么小气嘛,你念一段试试,看我读过没。”

“呵,就凭你?这可是荆州王仲宣所作《登楼赋》!怎么样,听都没听过吧?”曹植晃着竹简,睥睨我道。

“王仲宣?”我敏锐地抬头,“前司空王畅之孙王粲?”

“呀嗬,你竟识得此人?”曹植挑眉怪道。

“岂止识得!”我眉开眼笑,来了兴致,“王粲的诗赋啊,那可是今世一流啊,王粲此人,更是沧海遗珠,四哥,他若能北归来投靠司空,你当得一文学良友啊!”

“阿缨甚晓我意!”曹植以简拍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吾思见此君,欲施翮与之高翔,奈何山川险阻,欲济无梁……欸,你笑甚?妹妹别是不信,单是这篇《登楼赋》,都是我托人多方辗转,方可一睹为快呢。”

“哦?这样说来,缨儿倒比四哥更有福气了呢。”

“怎么说?”

“实话告诉你吧,我不单读过此赋,还能逐字背出,你信么?”

王粲的诗赋为建安七子之冠,在文学史上与曹植并称“曹王”。曹植根本不会想到,我在一千多年后,背得最熟的王粲作品,除了《七哀诗》,便是《登楼赋》了。

曹植听罢,直翻了个白眼:“不可能!此赋我只给二哥看过,府中再无第三人了。”

我眼珠一转,又换一种说辞,笑得诡秘:

“那行,你先给我瞧一眼,我即刻便背给你看,上回是四哥大展身手,这回,可该轮到缨儿了吧?”

“妹妹好胆量,你若能顷刻间背下——哈哈哈,我定在母亲面前替你美言几句!”

“说定了!”

于是曹植给我看罢,不几时,我便声情并茂地背起全文来,想象此刻自己,即是那去国怀乡的游子王仲宣:

“登兹楼以四望兮,聊暇日以销忧。览斯宇之所处兮,实显敞而寡仇……情眷眷而怀归兮,孰忧思之可任?凭轩槛以遥望兮,向北风而开襟……悲旧乡之壅隔兮,涕横坠而弗禁……惧匏瓜之徒悬兮,畏井渫之莫食。步栖迟以徙倚兮,白日忽其将匿……心凄怆以感发兮,意忉怛而憯恻。循阶除而下降兮,气交愤于胸臆。夜参半而不寐兮,怅盘桓以反侧。”

曹植愕然,愣了半晌,方回过神来:“你……是如何背出的?”

我抖抖裙摆起身,晃转起脑袋,手舞足蹈:“哈哈,没想到吧!我崔缨乃神人下凡,自有过目不忘之术。”

曹植举起竹简,仗着身高,轻轻拍了拍我的头:“净胡说!你定然是提前背过此赋,故而来此耀炫。只是可恼,我与二哥约好的,不得借给他人,尤其是你!他怎么能……”

“嘁!什么耀炫,我岂是那无聊之人!”

“你就是如此无聊之人,好好的诗不背,净给我添乱。”

“略略略。”

“……”

第三阶段,从元月二十五到元月二十八;

三日内,用行楷简体,同时采用后世标点符号,在麻纸上横向抄完毛诗。

前次抄书时,心绪浮躁,无暇仔细思量书写工具,这回我动了动脑筋,将细长的毛笔折短,仍旧按后世握硬笔的姿势,以加快抄写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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