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入骨（1/2）

“这都要生气的话，那我每日不就不用干别的，光生气就够了？”

这姑娘还是单纯了点，元书意朝桃依笑了笑，决定先解决了内部问题。

廖妈妈这时候也得了消息，从主屋里走了出来。

“多日不见，廖妈妈气色依旧不错啊。”元书意率先开了口。

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廖妈妈有些紧张地搓了搓怀里的暖炉，不知往哪儿放才好。

“少夫人说笑，是府里优待我们这些奴仆，才让我们这些下人都有了好日子过，大家都感念着高家，感念着主子们，少夫人的心意下人们都是知道的……”这算是为方才那些婆子的闲谈请罪来了。

元书意不想多作纠缠：“先说正事吧。”

“噢，”廖妈妈这才一拍手，“是这么回事，夫人说让少夫人准备准备，赏梅园的日子就要到了，到时候夫人兴许不能成行，让少夫人做些准备，是为的两手准备。”

一听这儿，元书意暗道正合她意，但面上依旧，毕竟不能显露出什么，被旁人瞧了去可是要坏事。

“夫人近来整顿了人事这边，留下的都是些踏实勤劳的，各个公子小姐的陪同下人单子已经整理好了，夫人的意思是让少夫人熟悉熟悉这些安排，到了日子也好不出乱子。”

廖妈妈边说着边请元书意进了屋里。

于是这个午后，元书意愣是待在人事这边听廖妈妈说了半天的注意事项。

等她扶着桃依的手从这二门出来，难得地累得叹了口气。

“不过是赏个梅花，这出行的事务也太繁杂了吧？”

桃依已经见怪不怪了：“是这么办的，廖妈妈说得很周全。”

“不是有夫人吗？我还来遭这个罪……”饶是不想承认，她都得认了，“我看夫人是打算让我带着小辈们去了。”

“少夫人带着去，于理也和，不过这都是让未出阁的公子小姐们一块儿玩闹的日子，一般都是各自家中长辈陪同，我想夫人也是会去的，毕竟四小姐也一并出行，”桃依服侍过聂氏，对这一点看得很透，“夫人最是重视四小姐，决不会不管这个。”

“是嘛……”那既然聂氏会去，为何还让她来学这个？

清宁院里清减了许多下人，这会儿院子里安安静静，只在聂氏的卧房那侧传来些许人声。

“夫人，少夫人从二门那儿回去了。”曲妈妈正给聂氏传着外头的话。

聂氏却没有往日的精神，脸上脂粉未施，双眼周围一片青黑。

“嗯。”淡淡地应了一声，气息也有些不稳。

“夫人，您还是再让大夫瞧瞧吧？”曲妈妈看聂氏这模样，心里也是着急的，但平日聂氏不准她们说这个，她也没多说。可如今眼看聂氏这一日日汤药加服，气色时好时坏，圆滑如她，也不得不开了口。

“我的病我知道，”聂氏微微眯眼，看向曲妈妈，“你们不用多说，我只要了了我的心愿，一切就都好了。”

曲妈妈一听这个，心里也是有些不安。毕竟聂氏的心结除了当年痛失爱子，就是眼下四小姐的婚事了。

但这两样要能圆满，都不是那么容易的。

再看聂氏的神情，分明是已经安排好了计划，曲妈妈又不敢多问，这可真是让人担心啊。

这会儿李妈妈却去了新府办事，不在清宁院，这让曲妈妈一时也没了主意。

“曲妈妈。”

聂氏却在这时候突然开口唤她。

“夫人，老妇在这儿。”曲妈妈赶紧上前。

“虽说日子早了些，不过我这身子也时好时坏，还是趁早交代好你吧。”聂氏伸手，让曲妈妈扶自己从榻上坐起来。

曲妈妈赶紧扶住：“夫人您尽管说。”

“说来你们跟着我也是大半辈子过去了，我平日里也尽可能地善待你们几个，虽说我对下人很是严厉，但也是作为高家的当家主母，不得不这么维护府里的安宁。”聂氏气息有些虚，说这一句话断断续续地停了几处才说完。

“夫人……”常年的陪伴让曲妈妈对聂氏的脾性还是很清楚的，这会儿说话的气氛有些凝重，她心里知道有些事情迟早都会来，曲妈妈有些哽咽。

“你听我说完。”聂氏有些虚弱，撑在榻上的手已经瘦得青筋毕现，和一月前是天差地别。

“我那只柜子你知道的，里头有三只金匣子，那只刻着一尾断琴的，你拿着——”喉咙干刺，聂氏手一软，趴下咳了起来。

“夫人，夫人您怎么了？”曲妈妈脑袋嗡嗡的，没从方才聂氏的话里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去扶住聂氏，帮她拍着背，一边想喊人进来服侍。

“先别让人进来……”聂氏满面涨红，不正常的充血色让她双眼显了泪色，“我还有事要单独跟你说。”

“夫人，有什么事看了大夫再说，可好？”曲妈妈看见聂氏这模样，心里虽牵挂那只金匣子，但也生生压下去，先顾好眼下的聂氏。

“匣子里有你故乡的良田百亩，银票一千两，还有些我日常的首饰，这是我能给你的，最后的东西了，”聂氏挣扎着看曲妈妈，颤抖地紧握她的手腕，“等我事情一了，你便带着这些东西，离开高府，再也不要回来，不要去管高家的事，也不要去管高家的人，好好地过你的余生吧……”

“……”曲妈妈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了，聂氏的目光紧逼，她心里乱糟糟的，犹豫之间还是点了头。

“我这一生是出不去了，也耽误了你们……”不知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还是她病重了，心软了，聂氏什么都不想管，曲妈妈早年丧偶，膝下并无子嗣，之后一直未再婚配，跟在她身边服侍，任劳任怨，纵使她心眼多爱争风头，聂氏也体谅了。

“往后你们便是自由身，别再困于京城，到个安稳乡下去，安安稳稳地、无忧无愁地，替我好好地过剩下的半辈子吧。”聂氏从未说过这样的话，今日说出口，她心里也松动了。

“别问别的，照我的吩咐去做，你还当我是你主子的话。”聂氏有些气喘，说了这些就让曲妈妈扶着她躺下了。

“四小姐，若是你们还有缘分，她若是在往后的日子里遇上什么难处，你若恰好知道了，替我帮她想想法子，助她渡过难关。”

曲妈妈给聂氏掖好被子，敛下的眼睑处蓄了红。

拿帕子轻捂了捂，曲妈妈笑着叹了气：“四小姐的事夫人放心，老妇是看着四小姐长大的，若是往后四小姐有了难处，老妇知道了豁出命来也会帮，夫人您放心……”

聂氏从未说过这样的话，能将四小姐托付出来，曲妈妈知道聂氏可能是不好了。

但凡聂氏在，决不准任何人掺和高景鸢的事，这是聂氏的一根逆鳞，不管是谁碰，聂氏都不会叫那人好过。

再者，聂氏因早年丧子，对高景鸢更是爱护有加，事事不得他人插手，将她所有的母子柔情都给了高景鸢。

而今，那样的聂氏却要与她一个下人说，可以的话帮忙照看……

那种大势已去的无力之感，让曲妈妈不禁万分感慨，似乎连带着自己在高府里这大半生光鲜富贵都一并消去，实在让她不能不感到伤怀落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