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大梦谁先觉(2/3)

压抑的沉默充斥着发霉的屋里,周恪己的眼角不由自主地划出一行眼泪,他转头将脸藏在暗处,默默擦了擦眼睛:“是吗,是吗,原来云忠也……”

我看着他强忍悲伤的模样,心里难受不忍,却也只能勉力安慰他:“大人,为今之计并非沉湎于悲伤,眼下我们应当找到新的出路才行。”

他好一会都不曾说话,只是恍惚地望着门外:“今夜的月色,却很好呢……这样的日子里,月亮依旧还是圆满的。”

“大人……”

他兀自低着头,花了好一会去消化那些悲伤,再抬起头的时候却又是温和的笑容,只剩下还带着湿意的睫毛小幅度地颤动:“方才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一直想问,我们是第一次见面,你为何会熟稔地喊我恪己大人呢?”

“……”我一时不知道如何回应。

但是周恪己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心里似乎已经有了打算:“我们曾经见过对吧?若我们在我还是太子时候见过,那么你应当喊我太子殿下,既然你喊的是一个不明不白的称呼,那么我们应当是在我被贬为庶人之后见过吧?但是我却记不起你……你可以告诉我怎么回事吗?”

“我觉得您暂时,不需要知道。”

“为什么?”

——因为那个崭新的未来能够存在的基础,是眼下活生生的周恪己的死亡……我明明抓住他了,眼下还要看着他迎接那悲惨的命运吗?即使这个世界真的破烂不堪,但是它当真一点点被拯救的意义也没有了吗?就因为我知道存在某一个可能比眼下好得多,我就当心安理得接受一切,将一切告诉周恪己,然后对他许诺一个虚幻的未来吗?

我到底应该如何看待我这乱七八糟的一生,这个问题似乎我已经很难去回答了。

“……大人,我们应该首先走好眼下的每一步。”半晌,我也只能这样安慰他,然后开始寻找有没有能逃出去的地方,“眼下您不用管那些其他的事情,我们首先要做的是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只要能活着出去,就一定还有希望。”

“可你明明不是这样想的。”

“……我什么想法并不重要,我被时光玩弄到如此程度,早就疲于奔命,眼下什么问题甩给我,我就先解决什么吧。”

我扶着周恪己让他靠在墙上,他全身都几乎瘦成骨架子,一头枯黄的头发蓬乱地披在肩上,他的腿和脚都已经细得好像是我的胳膊,尖尖的脸上一对眼睛大得有些诡异。最开始我遇到周恪己的时候,他虽然虚弱,但是状况远比眼下好了许多。周恪己的病态和消瘦是时间一一点点雕琢出来的,更加难以恢复,更加岌岌可危。

但是我还是舍不得放弃他。

我还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人?我还有什么可以借力的存在?快点想起来!还有没有身在宫中的,蒙受周恪己的恩情,愿意帮助他的人?还有这样的人吗?

我忽然愣住了,一个诡异的主意从心里冒出来。是的,我知道一个人,她受恩于周恪己,活生生存在于这个世界,只不过眼下她自己陷入了迷茫,在无作为和谄媚中虚度光阴。我想,这个人大约是我最能相信的人,也是我最好的托付对象了:“……大人,我知道或许有一个主意,但是可能有些冒险,您愿意跟我一起走吗?”

周恪己愣了愣,我以为他没有听清,飞速重复了一次:“您只要回答我是否相信我就可以了,反正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一把,您愿意吗?”

“……我们这样多久了?”

突然的问话让我瞬间陷入哑然:“您说什么?”

“我们这样多久了?你这样为我寻找机会,这样不知疲倦地努力,到底过了多久?”我脸颊上一阵凉意,周恪己冰冷的手在我脸上带着几分怜惜地抚摸过去,皱起眉目光里多了些懊恼,“我为什么什么都记不得呢?我们一定经历了很多事情对吧?你说你是清河县灾民,你到底花了多少努力才来到我的身边呢?为什么我完全不记得任何关于你的事情了?”

“……记不得也不要紧,大人。”我抓住他的手,在手心亲了一下,对着他安慰地笑了笑,“只要大人还是大人,我还是我,这一切都不会变化,无论陷入何种处境,我们都要想办法克服——我要先去找有没有其他出去的办法。”

我心里打定主意要把周恪己托付给更为年少自己的,有了计划便急匆匆地跑入院子——刚刚的狗洞还有碎石子,我要看看能不能带着周恪己钻出去。

然后,正在忙于寻找逃跑之道的我,却没有发现一个小口袋被遗落在床榻边,周恪己看了一眼我离开的背影,捡起那个小小的锦囊,打开的一瞬间愣住了。

我把头钻出去,正在左右张望,忽然一阵脚步声急匆匆从转角处来,我吓了一跳,瞬间缩了回去:“这帮神武营,大晚上还巡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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