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2/2)

高高扬起的脖颈像是濒死的天鹅,高傲的君主第一次低下了头:“克莱克尔斯帝,我求你。”

“我宁愿在转化仪式……未彻底完成的那一刻——啊啊啊啊!”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骤然抽搐了一下,两行血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染红了眼白,那双眼睛像是血缠玛瑙,“以人类的方式死去……”

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也、也不要用血族的身份苟活。”

血族特有的獠牙缓缓冒了出来,原本熠熠生辉的黑眸在这一刻一点一点不可遏制地转化为深红。

人类。

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呢?

他只是不在了一会儿,他只是离开了一下子,怎么会这样呢?

克莱克尔斯帝缓缓俯下身,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君主的额头,这一次不再是滚烫的高温,而是死寂的冰凉,“没事的。”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谁说。

“你不会死。”

“你会永恒不变,你会重新加冕成王。”

在他不容置喙的宣誓声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失去了最后一道光。

第56章番外四

克莱克尔斯帝花了很多很多时间,用时空法术封印了整个荼安,他很少有耐心去做什么事情,这次他却为了自己的计划不留余力地忙碌着。

他抹去了这场战争的痕迹,取走了人类君主所有的记忆,他抱着他的君主来到祭坛之上,重新为对方加冕成王。

这场仪式只有他一个见证者。

流满鲜血的祭坛上,沉睡的君主缓缓睁开了血红的双眸,那双眼睛空洞又寂寥,没有任何光彩,好像什么行尸走肉,其实也确实如此,血族本来就是行走的尸体。

新生的血族茫然地坐了起来,看向克莱克尔斯帝:“我是谁?”

克莱克尔斯帝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与对方的初见,意气风发的人类君主昂首挺胸报上了名字——

“你是唐隐。”

唐隐安静地注视着他,像在看一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是谁?”

“克莱克尔斯帝,这是我的名。”

唐隐又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克莱克尔斯帝静静俯视着唐隐,龙尾圈住了祭坛,这是一个守护者的姿势。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还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

可是他没有成功守护住他的宝藏。

是朋友的关系?

可唐隐最后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失望。

他们是什么关系?

天地一片寂静,像神话中诸神陨落那天的黄昏,过往的一切都像随风而逝的云,克莱克尔斯帝不愿再提及过去,这对他来说将是不可言说的痛,他和唐隐的关系也该重新定义。

他想起了血族之间的关系,一个新生血族会称呼将他们转化为血族的存在为“father”。

“我是你爸爸。”他认真道。

血眸不太高兴地瞪着他,新生的血族并不相信他的话,似乎把他当成了一个骗子。

那他就成为一个真正的欺骗者也无妨,如果一切坦白相告,如果唐隐恢复了记忆,他将永远失去他的宝石,“好吧,其实我只是路过。”

和人类君主的初见,确实只是一场路过,他路过了平淡无奇的人世间,为他的宝石停驻了脚步。

而现在克尔却无法再停留,他怕自己的演技无法维持平静的假象,巨龙扇动翅膀,掠过山川河流,转身飞向一望无际的天空——

“生命并非永恒才有意义,我的意志将与荼安长存,当你下次再路过人间时,一草一木皆是我,你将替我见证永恒。”

他终究违背了唐隐的意愿,他将属于唐隐的荼安搬到了巢穴,他不需要再路过人间也能看见唐隐的意志。

一切都重新回到了正轨,唐隐将永恒地活在这世间,再次创造出属于他的辉煌。

克莱克尔斯帝原本是这么想的。

可事情的发展似乎出了一些偏差,唐隐成为了血族亲王,坐在布满宝石的王座上,拥有着无上权利,却失去了创造永恒的欲望。

他变得和克莱克尔斯帝见过的那些血族一样,沉睡于黑暗,迷恋着鲜血,堕落又腐朽。

是在适应血族的身份才暂时这样吗?

克莱克尔斯帝躲在暗处观察,看到唐隐每一天都在重复昨天的生活,皮囊美丽依旧,眼睛却空洞无神。

不该是这样。

唐隐不该是这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