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查贪腐 生死不离 遇故人 第二十四回 谁家缺祖宗(2/2)

“青州有码头,码头上可以扛麻包,按天结工钱,十分的划算。”落葵对京墨的苦恼视而不见,恍若不知,只捧着碗慢慢啜着姜汤,辛辣入喉,心如明镜,京墨在扬州时素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虽然他家道中落,但有爷爷惯着他,惯出了只会花钱不会赚的少爷毛病,如今来了青州,无论如何总要活下去,那么为了能活的长久些,只能现下活的艰难些,她早有打算,狠下心来不肯让京墨吃白食,铁了心打发他出门去,磨一磨他的性子,也好知道民生多艰生活不易。

京墨咬了咬下唇,又抬手揉了揉自己略微单薄的肩头,紧紧皱着眉头,耍起了无赖:“你看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挑的斯文样,若是在外头受了欺负可怎么办。”

落葵一口姜汤喷出老远,指着他连连咳嗽:“你,就你还斯文,还受欺负,你打小便是出了名的斯文败类,混世魔王,不欺负别人就算不错了,打量着我不知道么。”

一双明眸瞪得老大,京墨红了脸,他在扬州时的确出了名的纨绔,荒唐事干了不少,通房妾室也收了不少,眠花宿柳也是常事,可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怎么到了落葵的口中,听起来竟如此不堪了,他不禁讪讪:“都是读书人,说话能不能斯文点。”他瞟了曲莲一眼,有些失了脸面的尴尬:“当着外人的呢,好歹与我留些薄面。”

落葵冷眸含笑,淡淡道:“墨公子的脸皮一向不如口齿要紧,几时竟也如此爱惜脸面了么。”

夏日的雨,来得快去的也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窗外的如瀑暴雨渐缓,雨点稀稀疏疏的落在瓦上廊下和院中,空无一人的院子益发寂静,外头碧叶如洗榴花似锦,望之繁华却又宁静。

“我看如今青州最好做的就是古物生意了,不如这样罢,我去求一求我爹,匀出一间铺子出来,京墨你就开一家古物店罢,总好过现在坐吃山空。”曲莲饮了几盏茶,待脸上的红晕稍退,咬了咬下唇声声婉转。

京墨侧目,在雨丝的微亮中里瞥见点点银光,那是落葵的一丝白发,在微风拂动中摇曳,不禁连连摇头,她正是大好的年华,却已早生华发,焉知不是思虑过重的缘故,他想了又想,觉着自己这样好的皮囊,顶着一脑门子白发,实在是有碍观瞻,便长吁了口气:“做生意费心又费脑,我可不想如落葵一般华发早生。”

闻言,落葵微微侧身,菱花镜中中落进她的半个身影,脸庞如玉眉眼如画,当真是如花似玉的年纪,可偏偏低垂蜿蜒的青丝中夹杂几丝刺目银光,落葵微微蹙眉,拨开乌发将白发拔了个干净,动手利落显然是做惯了的,探身凑到铜镜跟前儿,正打算再仔细扒一扒乌发,看看有没有漏网白发,婉转一语落进耳中,是曲莲的声音:“那给你匀几亩好地,旱涝保收如何。”

京墨使劲儿摇着头,发丝上的水珠子哩哩啦啦飞出老远:“顶着骄阳淋着雨,晒黑了脸还泡胀了腿,只得几亩田的收成,太不合算了。”

“那,你是能识文断字的,去我家的私塾当先生,风吹不着雨淋不着,如何。”明眸波光流转,熠熠生情,曲莲轻声细语的,显得格外有耐心。

京墨眨巴眨巴眼眸,似乎有些动心,转念却又想到在扬州时,那些远亲的孩子整日里上蹿下跳的模样,不禁就心生胆怯,掰着手指头叹气:“不去不去,我可当不了孩子头,吵的人脑瓜子疼。”

如此一对一答下来,落葵对京墨的挑三拣四已经怒不可遏了,脸上却仍维持着温润美好的笑:“那么京墨,你告诉我你能作甚么。”

“有没有什么不用动脑子,也不用出力气,挣银子还多的活儿计。”京墨丝毫没有察觉到落葵的愤怒,仍自顾自的掰着手指头,心中的算盘打得又响亮又美妙。

落葵一把揪住他的耳朵,怒极反笑:“那么,明儿我贴个告示出去,问问谁家还缺祖宗,让你去做。饿死不种地渴死不打井,你怎么会如此有志气的活着呢。”

耳朵被扯得生疼,京墨终于从不劳而获的美梦中清醒过来,被她眸中怒色烧的受了惊吓,惶惶然:“不,不用了,我看,我看做古物生意就不错,再加上你家传的识古物的本事,生意一定差不了,就这么定了。”

落葵缓缓抬手,梳了个齐整的垂鬟分肖髻,又在匣子里捡了几枚素色点翠珠花簪入发髻,一句话便将京墨的指望给截断了:“我怕华发再生,可不替你操这份闲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