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九回 丧命(1/2)

天光微亮,街面上空无一人,空青提了坛酒一摇一晃的离水家越来越近,他并非嗜酒之人,平日里只是浅尝辄止,从未有过这样大醉的模样,绕是他的修为再如何的深不可测,整日宿醉之下也容易花了眼反应迟钝。

走到水家门前,空青一个踉跄撞到门上,正吃痛迟疑间,眼前一花,门前落下个清瘦人影,正与他相对而立。

空青定睛,只见来人格外清瘦,修为深厚法力不凡,这样的人出现在水家门前,他心间一凛,天然便提高了警惕,再仔细看下来,此人气息隐隐不稳,竟有上古妖族的气息混杂逸出,而脖上的一枚死玉中,赫然存有数万人族精气。

眸光益发不善,空青吸了口气,剑光绕着来人徘徊不定,他冷冷开口:“妖族,你来此处作甚么。”

来人见状,如临大敌的深吸了口气,掌心上扬,扬出一道蓝色光晕:“你也是妖族,来此处作甚么。”

话音方落,一队蓝甲人在虚空中现出身影,将那人围拢起来,为首一人出声:“水天无,你与人族通婚,在此界滥杀无辜,现将你捉回本族发落。”

“你们是族中仙使。”关内侯水天无冷冷一笑,眸光在空青身上打了个转:“那么,你也是来抓我的了。”话未完,一只玲珑血棺在掌心中凭空跃出,通体透着异样的鲜红色,像是刚从血池中捞出来一般,令人顿觉心惊肉跳。

“有违仙规自然该抓,滥杀无辜更是该杀。”空青话毕,青色剑光分光化影,数之不尽的青芒直奔关内侯水天无而去。

他只闲闲瞟了空青一眼,血棺上火焰大作冲入青芒,数之不尽的青芒哀鸣一声,一时间变得淡薄无光起来。

空青抬手一晃,掌中多了一只玉兽,向虚空中一甩,那恶兽迎风见长,长至三丈,兽背上生四翼,足下生龙爪,张口一声虎啸龙吟响彻天地,转瞬间就将火焰尽数吸了个精光,末了,还很是满足的咂咂嘴,一双灯笼大小的眼珠子冷冷瞪着那人,令人不寒而栗。

关内侯水天无咬了咬牙,掌心中的血棺上弥散出阵阵红光,所及之处,皆成了刺目红光的一片,连老树枯藤也生发出诡异的红色枝蔓,弯弯绕绕直冲空青一卷。

空青双手一搓,一枚寸许长的青色小剑凭空出现,迎风见长,长至丈许,最后嗡鸣一声,冲着那人便刺了过去。

关内侯水天无左躲右闪,剑光亦左右分光,变成两柄巨剑,冲着他夹击过去,眼见巨剑越来越多,他躲闪不开,最后重重撞开大门跌倒院中,巨大的撞击之声惊动了屋中之人,几道人影纷纷冲了出来,只听得一个姑娘紧紧抱住他,尖利惨烈的叫了起来:“爹,爹,爹啊。”

听到这声惨叫,空青的酒意彻底醒了,但已来不及收手,蓝甲人将关内侯水天无围在中间,一柄青色长剑死死钉在他的心窝上,没有一滴血流出来,他瘫在地上不住的喘着粗气,脸色渐渐白了。

为首的蓝甲人冷冷开口:“你罪不至死,随我们回去,尚可活命。”

“好好,容我与我的孩儿们说几句话。”关内侯水天无招了招手,将落葵苏子郁李仁三人唤到身边,手指落在虚空中的一页薄纸上,极快的写下一页信笺,他吹了口气,信笺飘到了郁李仁手中:“阿郁,我走后,你读给他们听。”他颤抖着手抚了抚落葵的脸庞:“落葵苏子,陛下的流光蛊我已经解了,云楚国的危机也就没有了。”他扬眸望住三人,轻声吩咐道:“你们要相互扶持,好好地活着。”

苏子抱住他,一边点头一边哭泣:“义父义父,我知道了,我会照应好落葵,可是,可是你要去哪里,我们好不容易重聚,不要再分开了。”

关内侯水天无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落葵,笑道:“爹不会离你们太远,爹会回来看你们的。”他微微一顿,望住蓝甲人和空青:“我曾是族中长老,自然知道回去后的结果,并非是生与死这样简单,而是生不如死,所以我绝不会回去的,就是死,我也要和昭仪死在一处。”

言罢,他抬手重重劈向自己的天灵盖,从里头拉出一只蓝色小兽,空青见状,连忙掐诀阻拦,然而却已经迟了,只见那只蓝色小兽惨痛的低吟一声,在虚空中爆开,化作丝丝缕缕的蓝芒四散而去。

落葵已经抱不住他,只见他的身躯渐渐透明,如同一缕轻烟般缓缓散开,她抽泣着,却最终无计可施,只能望着他的身影消弭无形,在地上徒留一汪蓝色的血迹和一根白森森的骸骨。

这一切发生的极快,只在转瞬之间,快的令人来不及反应,落葵转身,从苏子腰间抽出长剑,劈手便刺向了空青,一剑两剑三剑,他一动不动,任由她在身上戳了几个血洞,最后泪目。

桌上摊开一页薄纸,字迹被点点泪痕洇开,那字迹扭曲诡异,仔细分辨下来,并不是任何一国的文字,郁李仁一字一句的译下来,最后缓缓道:“这是妖族文字,我从来都不知道,师尊竟然也是妖族。”

落葵泪目,郁结多年的心结有了回应,原来一切未解之谜的根由皆是非我族类其心必诛,父亲出身上古水麒麟一族,故而母亲死于了人妖殊途的戒律,父亲与人族通婚,又滥杀无辜,妄图令母亲起死回生,故而死在无情仙规之下,自己出身半妖,故而即便没有后来的背叛,她与京墨也不得善终,原来这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郁李仁悲戚道:“师尊有话,说是上回身负污名假死,不能与师母昭仪公主合葬,此番真的离世,命咱们将他的遗骸和师母合葬。”他落下泪来,哭的惨烈:“师尊说,他今日替陛下解蛊,旧伤未愈又添新伤,阳寿尽了,即便没有仙使捉拿也是时日无多了,他宁死不肯回去,只因为回去后便再不可能与师母合葬了,他不怨任何人,叫咱们。”他抬眼愤恨的望住空青:“他叫咱们不许恨任何人。”

落葵哭着摇头:“我不恨,我谁都不恨,我就恨他,为什么非要走绝路,又不是非死不可,为什么一定要抛弃我。”

郁李仁边哭边说:“师妹,仙规严苛,师尊回到族中,虽然能活一条命,却也是生不如死了,师尊说,待大事终了,叫咱们去总坛避世。”他顿了顿,望住落葵和苏子:“师妹,你是半妖之体,而苏子过了眼下的难关,或许会有所突破,修成仙君也并非不可能,仙规的事,我日后慢慢讲给你们听,你们要用心记好,切不可犯。”

不知何时,空青蹲在了她的面前,握住她一双冰凉的手,颤声道:“落葵,我错了,别恨我原谅我,好不好。”

心痛到颤栗,痛到窒息,痛到挛缩成团,痛到恨不得咬舌自尽,命运不止弄人,还会雪上加霜,原以为是失而复得的重逢之喜,一转眼却成了真的阴阳两隔,事过从来没有境迁,她对空青所做的伤害,其实一直都在等待,等待着最后的爆发,用鲜血淋漓的人命来做惩罚。

世间真正的生死之交,便是父母子女,今日事今日人,就像尖刀刺进心窝里,绞一绞,血肉模糊生不如死,这世间并不是所有的痛都可以被原谅,即便选择了原谅,那些横亘在内心深处的伤,也会宛如深深悬崖无法跨越,这注定了她与他之间难以善终。落葵扬眸,缓缓抽出双手,试着用左手握住右手,给了自己最简单的温暖:“我不恨你所以没什么可原谅的,只是难以忘记难以释怀,空青,以后,以后我们生死两相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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