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招弟私会蒋太医(1/1)

乔姐听见心中暗笑,依着王氏的身是断断不认得此物,定然是外头听见什么消息,心里不熨帖,故意前来找茬的。

满面堆笑着让了座,与王氏两个都坐在炕上,一面笑道:“是前镖师们外头走镖得的,皮子太小了,做什么都不合适,三郎知道我这几日头风又犯了,才叫我做一顶新暖帽,带着倒也暖和,娘也试试,若是好了时就先戴着,横竖我那里还剩下一点子皮子。”

说着真个解了下来递在王氏手上,那婆子一辈子也没见过这样金贵东西,到了手里就不撒手了,摸摸索索的,想登时就戴上,又怕媳妇笑话自己眼皮子浅,忍了一回,到底忍不得,就往头上一扣。

谁知这王氏一个村妇,生得五三粗,脑壳比乔姐了不是一星半点,如何戴的上,只得尴尬笑道:“我老天拔地的,戴这个做什么,还是你们年轻媳妇子戴着俏。”

房里的两个丫头都忍不住扑哧笑来,把个王氏臊得一个老脸飞红,还是乔姐嗔了她们两句,一面又问王氏要吃什么。

王氏想了想道:“头两年你们刚成婚那会子,你在家做过一回茶汤不是?如今快到冬景天,正爱吃那个。”

乔姐见这婆母娘不知道见外,也只得点了点头,命招弟扶着自己去厨下预备,走到外头,招弟啐了一声道:“老太太也太会磨人了些,巴巴的要吃这个,街小巷卖茶汤的挑多得是呢,不见她自个买一碗去,倒要奶奶费事。”

乔姐啐道:“小蹄子倒会说,没事也给你挑唆事来了,明再这么挑三唆四的,仔细我告诉你娘打你。”说得招弟吐吐舌头低了头。

乔姐见说的小丫头低了头,甚可怜爱,又扑哧一乐道:“如今我也不打骂你,且随我去外头买一碗茶汤回来就饶过你如何?”

招弟才知道主子是逗她,睁了眼睛笑道:“敢情奶奶原本就打算外头买去?”乔姐苦笑道:“这是自然的,如今挺着身子,再叫我掌恁的茶壶可是不能够了,左右婆母娘是屯里人,也吃不好坏来。”

主仆两个上街,赶巧路口就有一家,往日里吃茶汤也多有在这家买的,小伙计看见主顾,赶紧上前来,拿手里雪白手巾抹了一张桌子笑道:“奶奶今得空来逛逛,吃个热乎的。”

乔姐摇头道:“我们爷要吃,叫我来买一碗。”伙计见了这样如花似玉的娘子,没话还要找话,因笑道:“我替奶奶叫屈,这般娇嫩的娘子怎舍得冷天叫您亲自来与爷们买东西吃。”

招弟见那小伙计只管往前凑合,紧走两步上前来,叉腰拦住了道:“恁的聒噪,你只管做你的茶汤罢了,如何管起我们宅门里的事来?”

小伙计见这丫头生得娇俏伶俐,倒也不恼,嘻嘻笑道:“招弟姐姐,前小的恍惚瞧见你往那绒线铺去了?”说的招弟红了脸,啐一声道:“嚼舌根的小厮,你再说,我恼你一生!”

那小伙计也不敢太逾规矩,嘻嘻一笑,指了指条案上头的几个海碗笑道:“奶奶瞧瞧,要哪个口味的,还是往日里爷吃的糜子面对杏仁霜么?”

乔姐点头笑道:“你这掌柜的好记性,就要这个,只是此番多搁些白霜和玫瑰卤子,我也要跟着吃一碗。”

伙计喊一声“得嘞!”,拿了一个海碗,挑了糜子面和杏仁霜进去,加了白霜玫瑰卤子,回身拿手上干净毛巾攥住了茶壶的铜把,叫一声“瞧好吧你呐”,双腿扎住了马步,使个反弹琵琶的身段,茶壶嘴不偏不倚的就浇在海碗里头,冲得那糜子面咕滋咕滋的响起来。

招弟直往后头躲,一面喃喃自语道:“每回瞧这个,我手心里都是汗,万一烫着了可怎么好……”那小伙计冲了茶汤收了神通,把茶壶又搁在小炉子上做起水来,一面笑道:“姐说的恁玄乎,我们自有我们道行,若是今烫了手明灼了眼,也不敢做这个,全凭机灵劲!”

说着,拿了海碗捧在手里往下一倒,那茶汤已经冲成了糊糊,粘稠住了一滴不往下掉,乔姐点头笑道:“掌柜好手段。”一面会了茶钱,叫招弟接过来跟在食盒里,主仆两个回家去送茶汤给王氏,果然那婆娘也吃不来,舔嘴抹舌的还只管说乔姐手艺好。

乔姐回屋自己吃了半碗,又嫌絮了不好吃,搁在桌上道:“招弟,你拿去吃了罢,晌午也家去睡一觉,我这里不用人伺候。”

招弟答应着退了去,抱了那海碗正要吃,忽然又想起一事来,抿嘴一笑,回了下房西厢屋里,探头一瞧,妹子正学着做针黹,里间屋打下帘子来,努了努嘴问道:“爹妈都在呢?”

引弟轻轻摆手道:“爹跟着爷去办货去了,妈这会子歇中觉,奶奶有事寻她?”招弟笑道:“没甚事,我白问一声。”

引弟还是一团孩气天真烂漫的时候,见招弟手上有茶汤,笑道:“是奶奶不要了赏下来的?我也有个好口福。”

正要伸手就叫招弟打了手背道:“吃货!成日家吃珍馐穿绫罗还不足性?一碗茶汤也要沾,这是奶奶吩咐我给婧娘送去的。”

引弟听了,啧了一声道:“娘又不待见她,你倒会兜揽,这也罢了,快去吧,省得一会子醒了又不熨帖。”

招弟点头,进了自己那间屋换几件鲜亮衣裳,拿食盒装了半碗茶汤,了房门开街门,走到偏僻小胡同里头,才摸了摸兜里,拿一朵鲜艳宫花,也学着元礼府街面上时兴的小娘子们,斜插在鬓边,又摸了一个鸭蛋官粉来,也是姝娘房里偷来的,悄悄拍在双颊之上,越发显得白腻透粉。

笑嘻嘻的就往绒线铺里去,拿钥匙开了街门,里头却蹿一条狗来,叫唤两声,招弟一脚踢过去啐道:“这畜生,莫要叫。”阿寄见是招弟,夹住了尾巴乖乖坐在地上不吱声了。

往日里乔姐隔三差五的就叫招弟引弟姐妹拿钥匙过来,给阿寄送些小零嘴,再问问婧娘有什么要的东西,帮着传递,所以招弟也有绒线铺的钥匙,算准了这会子都歇中觉没甚主顾,婧娘是个要强的,只怕一日卖不钱来,叫东家说嘴,每到晌午头上必定锁了街门挎着小篮子走街串巷去卖花。

招弟瞅准这个空子,私下过来,开了食盒拿手一摸那海碗,还有些热乎气,抿嘴一笑,就听见外头有人咳嗽,但见那蒋太医神色有些局促的进来,还没进院就给阿寄撵了去。

招弟唤住了狗,拴在后院不叫他乱跑,一面招呼那蒋太医道:“来啦?”蒋太医面色尴尬道:“姑娘,我学生可算是服了你了,前你在我坐堂的太医院门口一嚷,险险就叫我学生砸了饭碗。”

招弟拿帕子掩了嘴一笑,啐了一声道:“谁叫你不同我来,你们这些念书人呀,就欠别人调理。”

当日张府上虽然辞了蒋太医,招弟心里依旧不能忘情,情窦初开的女孩子第一回动了心,怎么忘也忘不掉。

北方苦寒之地,屯里庄户人家的女孩子都是火一样性子,敢爱敢恨,比不得元礼府的小娘子们恁般娇羞似水,招弟倒也不是那样不知自重的女孩,只是自小眼见着爹娘为了生男孩,成日家叫亲戚们逼得没法子,爹恁么老实的一个男人,还带了个婧娘回来,要不是主母做主,说不得这会子也做了自己的小姨娘了。

又常听人议论这蒋太医,年少成亲,不一年就丧了发妻,竟是个多情的,从此不肯再娶,他又是千金一科的好手,常进宅门里给太太奶奶们调理安胎,往日里常说如今世道人心不好,多有生了女孩子就迁怒夫的,其实男娃女娃都是爹妈的心尖子才是。

招弟与他在一处时候长了,总听他这般说,心里越发敬他,小姑娘家家敬爱一时难辨,有事没事都要去与他搭个话。

这蒋太医见这女孩子总来说话,再想不到那一处去,又因为招弟家境贫寒,自小吃过苦,到了抽条的岁数还是不怎么长个,说是十三岁了,瞧着还跟八、九岁的女孩子相仿。

一来二去才觉不对来,往日自己在张府上当差是不用说了,原本两个都是公事,如今辞来半年,怎么这小姑娘还是一门心思粘着自家,就连太医院里的小伙计也常有些闲言碎语,那招弟姑娘一到门首处,就有人打趣蒋太医道:“你家里那个小姨娘又来了。”

蒋太医自家身正不怕影子歪,就只怕是玷污了人家姑娘清誉,又听说已经是十二三岁的姑娘了,越发不敢兜揽,便妆做不在,只叫伙计回说诊去了,一回两回还瞒得过,日子长了,那招弟又是个聪明女子,早就悟来这蒋太医是有心躲着自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