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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一洋,这个名字真的是久违了。

何遇的脚步蓦然顿住,扭头看鲁成洲:“他也在?”

“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赶紧上去!”

何遇没动,只是死死的盯着鲁成洲:“你先说他是不是也在?”

陈薇急道:“你倒是回答她呀!”

“对,他也在!”

何遇猛地转身往回走,陈薇一把拉住她,叫道:“你这是干嘛去!”

鲁成洲跟着说:“现在还是先上去看你妈要紧,你还要计较别的?”

“松手!我马上回来。”

陈薇:“何遇!”

“松手!”何遇厉声说,“我不能让段孟跟他碰面!”

陈薇被她很厉的表情吓到了,下意识放了手。

何遇快步走了出去。

段孟在停车,所以比他们慢了一些,何遇跑到门口的时候,正巧他刚准备进来。

何遇拦住他,喘着气说:“你能不能帮我去准备点东西?”

“什么?”

何遇:“我不知道我妈情况怎么样,或许马上就……我什么东西都没准备。”

段孟已经亲历过一次,对这些比较了解,他看了何遇一会。

何遇说:“行不行?”

他停顿了下,最后点了点头。

把人支走后,何遇白着脸重新回去,陈薇和鲁成洲在原地等着。

“走吧!”何遇说。

梅惠安依旧住的以前的那间房,何遇在这个地方进出将近十年,熟悉的很。

再次走上这条走路,心中充斥满了酸胀的感觉。

到了房间门口,鲁成洲帮忙开了门,何遇心跳有点快,也不知道是之前走太快了,还是现下紧张的。

里面不少人,几个护士在撤医疗设备,床上的人已经被白布遮盖严实。

床尾点上了三支香,青白的烟雾袅袅升起。

窗口站着一个男人,背脊挺直,依旧是衬衣西裤的常规着装。

听到动静,他转身望过来,头发剪很短,上了点发胶,左侧鼻梁往耳朵的位置有一条非常显眼的疤,原本俊秀的五官,因着这条疤而多了一点可怖的味道。

陈薇倒吸了一口气。

余一洋目光在几人身上滑过,最后落在鲁成洲身上,冷淡的开口:“就她们?哪个是何遇?”

陈薇扭头看鲁成洲,脸上表情跟雷劈了一样。

鲁成洲伸手做示意。

余一洋便又把目光落到何遇身上,眼前的女人扎着丸子头,刘海落到眉间,衬着那张清秀的脸,看过去有种楚楚可怜的味道。

这几年虽然很多人都尽力压下了过去的事情,他还是从各个角落旮旯里听说了一些。

他跟眼前这个女人有过一段?似乎还挺轰轰烈烈?

余一洋试着去回忆,还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他刚开口要去说什么。

何遇直接转身走向了床位,她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会,伸手将那块白布给拉了下来。

梅惠安闭着眼,就像睡过去了一样。

几年不见,她又有点变样了,何遇看着熟悉中带着点陌生感的面孔,眼眶终于酸涩起来。

“妈……”她低低的喊了声,但别的话也说不出来。

何遇也想不出自己能说什么去。

往前三十多年,都没什么值得回忆的东西,哪怕偶有几分美好,也被后面的破败狼藉给覆盖完了。

人生简直就是一团糟,何遇都不知道自己未来会是什么样。

当天联系了当地的殡仪馆,设置了灵堂。

何遇这边已经没什么可联系的亲属,身边来来回回还是以前的这些人,所以一切选择了从简。

鲁成洲这次挺给力的,跑上跑下跟着忙活,中间去找何遇说了几句。

他说:“你们以后都不用担心,他记忆出了问题,并且还在不断退化,以前的事情记得的越来越少了,不单单是你,也包括我们。”

他们站在花坛边,何遇听了没什么反应。

鲁成洲又说:“余老子一直都想着要余一洋来掌管家业,结果按着他现在的情况是不太可能了,余家整个都在内讧,他的处境已经变得很危险。”

“挺好的,”何遇冷冷的勾了下嘴角,“终于有点让人听了心里爽快的事情了。”

鲁成洲皱了下眉,他尽管知道余一洋在对待何遇这事上挺不是东西的,但人都有点护短,凭着自己跟余一洋的交情,也有点听不了何遇现下的幸灾乐祸。

但鲁成洲嘴上也没做反驳,只说:“这下是真的过去了,未来大家各过各的,希望彼此都好。”

何遇冷哼了声。

没办法,哪怕到现在她都不想余一洋能过的好。

次日梅惠安下葬完毕,几人从山上下来,何遇前一晚守灵了整夜,当下神色憔悴的厉害。

陈薇说:“要么先去我那休息会?”

何遇本想拒绝,转头看到一直陪着自己,同样脸色不太好的段孟,便点头应了。

陈薇以前住的那套房子空置太久,尽管时不时有人来收拾,还是有一股子久未人居的气息。

何遇进了客房,段孟则躺在外面的沙发上休憩。

身体疲惫到极点,但是一点睡意都没有,何遇忍着头昏脑胀躺了一会,隐约听到了陈薇的说话声。

紧接着隔壁房门被关上了,没多久又打开,徘徊到了这间的房门口,几个来回后,何遇起身去开了门。

举着手机在那踌躇的陈薇下了一跳,瞪着她:“你没睡啊?”

“睡不着,”何遇上下扫视了她一圈,“你这是在干嘛?”

陈薇捂着手机,表情怪怪的说:“鲁成洲找你。”

“做什么?”

她犹豫了下:“说是余一洋想见你一面。”

何遇脸瞬时一沉,陈薇连忙说:“走走走,你赶紧去睡,当不知道,我会想办法给打发的。”

何遇站在那没动,垂在身侧的手蜷缩了几下后,抬了起来:“把电话给我。”

“啊?”

“给我,”何遇说,“我来跟他说。”

陈薇在那犹豫,何遇直接劈手给夺了过来,转身进屋,陈薇连忙巴巴的跟上,顺手把门关了。

何遇走到窗口,将手机举到耳边。

“你说。”

鲁成洲方才有隐约听到一点她们的说话声,当下转手成何遇,也就一点都不惊讶。

“能不能抽点时间出来碰个面?”鲁成洲的手机按了免提,他看了眼对面坐着的男人,“也没有什么大事,就想跟你聊聊。”

何遇:“我们能有什么可聊的?”

“看在过去的情分上行不行?”鲁成洲把姿态放的很低。

过去的情分怎么样先不提,就这两天鲁成洲忙上忙下这一点,何遇还是看在眼里的,她沉默了会后答应下来,让他给了一个见面的地址。

陈薇在一旁急的要跳脚。

电话挂断后,她直截了当的说:“你这要去了,万一余一洋也在怎么办?”

“不会,一个事都记不清的人了,来了又有什么用。”

“那鬼知道,说不定就是他要见你了。”

何遇冷冷的勾了下嘴角:“那我也没在怕的,他们也没胆再做什么,余一洋那条命经不起第二次折腾。”

“何遇!”陈薇担忧的不行。

何遇拍了拍她的肩:“放宽心。”

另一边,鲁成洲挂了电话,转向对面的余一洋,说:“你找何遇是想做什么?”

余一洋靠在办公椅上,微垂着眼:“我时常听到这个名字,但还没真正接触一下,所以有点好奇。”

“何遇不容易,我看……”

“放心,”余一洋打断他,“我不把人怎么样,今天的事,明天就能忘的脑子,已经干不了什么了。”

鲁成洲低低的叹了口气,说:“你们家那老大拉拢了一帮亲戚,给出的好处足够让余家彻底垮塌的,你要做好准备。”

“尽人事,听天命。”

见面时间就约在下午,何遇不可能让段孟知道,独自出门的借口没有说服力,便把陈薇也捎上了。

段孟只是自觉的将车钥匙交了出来。

“开车注意安全。”他说。

何遇:“知道了。”

地点约在一家茶座,何遇让陈薇在车上等,自己按着包间号找过去。

外围环境弄的很雅致,跟个小园林似的,前台摆了巨型流香,香味浓郁,整条走廊都是。

服务员帮她开的门,何遇道谢完,一扭头就看到了里面对坐着的两个男人。

真是一语成谶,何遇凉凉的看着他们,也没过多的表情。

鲁成洲率先起身过来,略有点尴尬的说:“这边不难找吧?”

“还行。”何遇站在原地没动。

鲁成洲在她耳边低声说:“抱歉,就这一次,你多担待。”

“你不怕我一把火把这人给烧了?”

鲁成洲张了张嘴,脸色有点发青。

何遇用手背随意的在他胳膊上拍了拍,要笑不笑的说:“别怕,玩笑。”

鲁成洲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把何遇引到座位上后,先一步退了出去。

这间茶室就剩了他们两个人。

茶香袅袅,余一洋倒了杯放到何遇面前,抬了抬手:“喝喝看,刚接触不久,手还生。”

何遇目光自那茶杯上滑过,没动。

看来这人真的是忘了个彻底,以前那么西式的活法,现在直接就给调了个个,居然穿起了白色中式茶服,腕上戴了极为佛性的檀木手串。

注意到何遇的视线,余一洋笑了下,说:“我爷爷给我的,说供过菩萨,能保平安,是真是假说不准,反正人年纪大了,就顺着他些。”

不记事后的余一洋看过去平和很多,没了以前印象里的锐气,也没了那股子咄咄逼人的味道。

“我在很多人口中听过你的名字,”他费力的回忆着,好一会后摇了摇头,“算了,具体是谁想不起来了,反正‘何遇’这两个字我给记住了,一度挺好奇你的长相。”

“想了各种各样的样貌,等真正见了,发现没一样能对上号的。”

余一洋看着何遇,轻轻挑了挑眉:“你不说点什么?”

“我没什么好说的,”何遇看了下时间,“我过会就走,你要说什么就抓紧。”

可能还没人落过他面子,余一洋被弄的呆了一呆,随后笑道:“就凭你这态度,倒确实跟一般人不太一样,据说……”

他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我这脑子是你的杰作?”

何遇冷眼盯着他:“要讨回来吗?”

“估计讨不回来了,”他又笑了下,牵扯了左脸上的疤痕,显得略有些扭曲,“等过一晚上,我们现在的谈话,我能忘掉不少。”

这是大脑重创后的后遗症,医生也束手无策,能活着已经是命大了,想要回到以前,是绝不可能的。

这些年,他看的医生不在少数,每个的结论都是如此。

这个下午,何遇奉献出了半个小时给眼前的人,基本都是余一洋在说,她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的听着。

半小时一到,何遇便起身准备走人。

余一洋在她身后说:“有时间多来玩,我招待你。”

何遇背对着他,讽刺的勾了勾嘴角。

后面几天,余一洋跟鲁成洲碰面时便时常会聊起何遇,说起他们在茶室聊天的细节,说他对何遇印象很好,也觉得跟这个人相处挺舒服。

鲁成洲诡异的发现,在这事上余一洋的记性好的出奇,这么多天都没有要忘的迹象。

他也不知道该为这个人高兴,还是难过。

直到某一天,鲁成洲无意间在余一洋的办公室翻到一本笔记,里面洋洋洒洒记满了关于何遇的内容。

鲁成洲内心酸涩的不行,心想有时候遗忘真的不是一件坏事,他狠狠心,将余一洋记的有关何遇的内容全给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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