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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蛊没有那么容易，我用的都是死蛊。你不用害怕的。”沈苍溢什么时候开始这么了解林晓漠的，他自己大概都不知道。
林晓漠被说中心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你的死蛊都是哪来的呢？”狗改不了吃屎，林晓漠又开始多嘴。
“捉蛊，和捉妖是一样的。”
原来你捡人家现成的啊，挺会投机取巧的啊，林晓漠心中偷笑，没说出来，只“哦”了一声表示懂了。
厨房里忽然传来碗碟摔碎的声音，大家跑去发现吴婶摔倒了，捂着心口不停地喘粗气。
毓谯和林晓漠赶忙扶吴婶回屋躺下来。及尘握着吴婶手腕诊脉，诊了许久，面色凝重。最后掏出来怀里一瓶药，喂吴婶吃了一颗。之后吴婶的呼吸渐渐平稳，面色依旧苍白，双唇发紫。症状看起来像是心梗，这年头没有造影没有支架，这病怕是不好治。
不过，也许及尘会有办法，度个真气不知道能不能软化血管。林晓漠这样想着。
吴婶由于虚弱渐渐睡过去了。及尘带了大家一块出去，说：“吴婶的脉，虚滑无力，血脉阻滞不通。”
林晓漠心道，更像心梗了。及尘又说了一堆听不懂的，林晓漠最后问道：“你可有法子？”
及尘摇摇头：“吴婶已经老了，人，终是难逃一死的。”
林晓漠脸色一下子就白了。虽然跟吴婶待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是林晓漠最不喜欢的就是离别，何况还是死别。吴婶平日身体结实，及尘说吴婶老了，其实吴婶只有四十六岁，还没退休呢，还得照十年干下去呢。
林晓漠自认不是重感情的人，但是她真心对待每一个人，虔诚尊重每一个生命。谁受伤谁疼谁难过她都如自身亲历般去理解和照顾。
吴婶的不久于世，对于林晓漠，完全等同于即将失去至亲，这让她非常难以接受。
珍惜眼前人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晓漠除了按照及尘的吩咐每天给吴婶采药熬药外，还承担起了喂饭、擦洗、端屎、倒尿、推拿、按摩的工作。
毓谯担心林晓漠累坏了，提出她来守夜让林晓漠休息，不然，林晓漠真的就一直守在吴婶身边寸步不离。
吴婶起不来床，但是意识是清醒的，活了那么多年，各式各样的人见识过了，甚至妖也见识过了，万万没想到临终之际在林晓漠等人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本来对这世间毫无留恋的自己居然有些怕死，有些舍不得离开。
林晓漠知道自己不能坐起来喝药，找来了芦苇杆放碗里让自己吸。怕自己没胃口，变着花样做吃的。自己起不来床，林晓漠就每天三次揉捏按捶全身让自己舒服一点。端屎端尿擦身子就更不用提了。
还有毓谯，她没有接回孩子，而是每天晚上来换林晓漠，然后就睡在自己屋里。姚阔也不去约姑娘了，每天来给自己讲话本，而且故意每天都讲不完，好让自己有个念头，撑到明天。每天的药都是及尘亲自配的，甚至把他多年来炼制的丹药都拿了出来。沈公子是客，却也每日两次来给自己各大穴位点个遍，点完之后，身子都是暖暖的。
沈苍溢每日给吴婶点穴，也没忘了林晓漠。他怕林晓漠这么辛劳下去身子会受不了，每日睡前接林晓漠回去为她推拿渡气，林晓漠怕自己真的扛不住，便没有拒绝他。
他也劝过林晓漠去休息一下：“你不要太过损耗自己的精力，会病倒的。”
林晓漠表情很落寞：“我最受不了生命快到终点时那一点一点流逝的滋味，我不做点什么，便不能停止胡思乱想。”
“可是，每个生命一天一天地过日子，这本身就是生命的流逝啊。”
“那不一样，可以高高兴兴地流逝，不能凄凄惨惨地流逝。”
“那你现在还不高兴点，时间又不会等你。”听他完这些，林晓漠心中稍稍好了一点，觉得自己的心情也许会影响到吴婶，所以自己必须振作起来，让吴婶最后的日子，也高高兴兴的。
都说人临死之前是有预感的。这天早上，吴婶醒来觉得自己精神头倍足，浑身充满力量，自己挣扎着就坐了起来，这时候林晓漠正好端着粥进屋，吓了一跳。吴婶慈爱地笑着，脸色白里透红。林晓漠赶忙过去扶住吴婶坐好，道：“吴婶，您别自己起来，当心一点。”
“晓漠，我今天就想自己坐起来，粥我也要自己吃。”
吴婶真的自己端着碗，把粥喝的干干净净。林晓漠坐在一边看着，要不是吴婶的脸色红的完全不正常，她都快要以为吴婶的病好起来了。
吴婶喝完粥，说：“晓漠，麻烦你把他们都叫来好吗，我临走前有些话想对大家说。”
林晓漠一愣，眼眶立刻红了。“吴婶，别瞎说，快躺下歇着吧。”
“好姑娘，吴婶是病了，可吴婶不糊涂，我的身体什么样，心里明镜似的。快去吧。”
林晓漠觉得吴婶应该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起身去把大家都叫了来。
吴婶看着大家说：“这些日子，辛苦大家了。我一个洗衣做饭的老婆子，让各位如此厚待，心里过意不去啊。”
“吴婶，过意不去，等病好了多给我做点好吃的。”姚阔平日最是嘻哈，这种话实在听不下去。
吴婶笑笑：“你比我们村里那牛吃的都多。老大不小了，儿子都有了，别再成天往外跑了，将来孩子会有样学样的。”
“知道了吴婶。”姚阔第一次没有跟人犟嘴。
“公子。”吴婶通常都这么叫及尘，“你收留我，我从心里感激你，若是有下辈子，我当牛做马还伺候你。”
吴婶说了这几句话，便气力不支，沈苍溢上前度了些真气给她，她顺势拉住沈苍溢，唤道：“晓漠你过来，你这个姑娘其实面冷心热，从你那么周到地照顾我就能看出来。你的年岁也不小了，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答应我，珍惜眼前人，莫要到老了再后悔，好吗？”说着拉过林晓漠的手，放在了沈苍溢的手心里。
林晓漠看了沈苍溢一眼，原来沈苍溢的心思，连吴婶都知道。吴婶热切地看着林晓漠，用最后的力气紧紧握住二人的手不许它们分开。林晓漠郑重地点头说：“好我答应您。”
吴婶笑着松了手，又唤过来毓谯：“毓谯，我的好姑娘，你是最勇敢的……我……缝了许多衣服……都给阿瞳……”吴婶已经很虚弱了，林晓漠控制不住自己，躲了出去，她做不到看着吴婶咽气，她害怕那一刻的到来，咬着唇噙着泪哆哆嗦嗦地走，沈苍溢就跟在后面，轻轻拉她入怀，林晓漠直接决堤。
吴婶就葬在后山，在大家每天采药的必经之路，这样，吴婶每天都能看到大家。
林晓漠此后的好几天除了出去采药都把自己关在屋里，沈苍溢最后实在看不下去了，进屋问她：“晓漠，你这样会把自己闷坏的，今儿是端午，咱们去京城里逛逛吧。”
林晓漠正在看书，迟疑了一瞬，说：“那好吧。”
沈苍溢又是准备了一肚子的话打算劝她结果一句也没说。沈苍溢发现她总是那么出乎意料。
京城里热闹非凡，小摊贩比平日多了许多。林晓漠东瞅瞅西看看，着实被转移了注意力。在一家捏泥人的摊位上，林晓漠被那双出神入化的手震慑住了，那双手灵巧地三两下就捏了一个八仙过海，林晓漠看得入了迷，站住不走了，沈苍溢也只得停下。
旁边是一个婶子在卖首饰，见状冲沈苍溢道：“公子，你看这支珠钗是不是和你家娘子很相配啊？”
沈苍溢听得高兴，转身过去看那珠钗，质地并不上乘，但非常精巧。林晓漠定会喜欢，可若是自己送的，她肯不肯收呢？正想着，林晓漠走过来了：“看什么呢？”
“你家夫君在给你挑珠钗呢。”
夫君？林晓漠心道我明明是未婚女子装扮，这古代人不都应该是民风保守的吗？
沈苍溢一笑，干脆直接给林晓漠插在了头上，那婶子适时地又开口了：“真是漂亮，公子眼光真好，这珠钗竟像是为你家娘子专门打造的呢！”她这一说，旁边路过的就有人回头来看了。
林晓漠头一遭在大街上被人看，脸一红，赶紧走了，混忘了头上还插着人家珠钗呢。
这可正中店家和沈苍溢下怀，沈苍溢付了银子，赶紧追了上去。
“晓漠，咱们找个地方吃东西吧。”
“好啊，你想吃什么。”
“随你。”
“我知道一家牛肉面很好吃，走吧。”
沈苍溢想的是趁热打铁，找一家酒楼包间吃饭，把心里想问的话问了，可没想到林晓漠找的是一个路边摊，牛肉面是真好吃，就是太热闹了说话不太方便。
想了半天，沈苍溢觉得不能错过这次机会于是决定长话短说直奔主题：“晓漠。”
“嗯。”
“你知道钗代表什么吗？”
林晓漠抬起头看着沈苍溢摇了摇头。
“钗留一股合一扇，钗擘黄金合分钿。但教心似金钿坚，天上人间会相见。钗为二股合一，乃定情之物。”见林晓漠并没有什么抗拒的表情，沈苍溢继续说道：“晓漠，你收了我的珠钗，之前还答应了吴婶会珍惜眼前人，你是认真的吗？”
“是。”林晓漠回答的很干脆。
沈苍溢从没发现自己原来那么爱吃牛肉面。
虽然林晓漠心情依旧沉重，但是沈苍溢看的出来，她对待他的态度温顺了不少。怪不得今天他说进城逛逛，林晓漠这么痛快就同意了。林晓漠一直是行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