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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橘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道：“这个辛德瑞拉真苦，八点就得回归家庭了，加个钟都不行。你加了她就屏蔽她的朋友圈吧，我估计全是广告。”

“还真的都是代购广告，果然微商最了解微商。”何起红点进她的朋友圈一看，发现里面都是护肤品和化妆品的广告。苏橘枳马上就跟她划清界限：“我跟她可不一样，比如说这款产品，功效不怎么样，但提成特别多，所以她推的频率很高，而且文案也不用官方的，改成了自己的用户体验。她文字特别有感染力，如果我不是用过这个产品，差点就信了她。我不会推这种产品的，我只会推我真正觉得好的东西，尽管素材有点浮夸，但我的用户反馈很好。不过我理解她，已婚妇女嘛。”

“怎么已婚妇女在你口中变成了被迫谋生的代名词了？也没有那么惨吧，她就想多赚点而已。”何起红觉得她有失偏颇，她却觉得何起红想得太天真：“你以为个个都像你，能力又强，技能点又多，随便就能百万身家了？这种小说里俯拾皆是的设定和剧情在现实里特别罕有，现实里就是特别多像我这样普通的人。没有好看的皮囊，没有耀眼的技能，没有很多选择的权利，甚至连婚姻那么幸福又神圣的东西，都会变成逐渐贬值的义务劳动。我觉得，我最后也会变得像她一样，变成一个什么垃圾广告都接的微商。”

“你还ok吧？在买香薰的时候就觉得你有点不对劲了，是不是josh跟你说了什么过分的话了？”何起红按住了她的手，怕她沉溺于酒精中无法自拔。苏橘枳心中的委屈已经涌到的嘴边，却只是努努嘴，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没什么，只是我的自尊心作祟罢了。”

四脚吞金兽（1/1）（九）

“不用管我，我就是那种处处比人差，唯独自尊心高人一等的家伙，你让我自个儿冷静一下就行……”苏橘枳还没说完，在吧台暗中观察老板娘就向她俩款款走来，手里还提着一壶特调芪枣茶，一个转身便灵活地收走了桌子上的鸡尾酒，然后坐到了苏橘枳旁边当起了人生导师：“谁说你处处比人差？你长得比何小姐好看好吗？”

“这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哈哈。”苏橘枳看着何起红一脸莫名躺枪的委屈样子，忍不住笑出声来。老板娘接着开导她：“我看你啊，应该是婚前焦虑症吧，怕结了婚以后就会被生活绑架，逼得你喘不过气吧？也不用这副如临大敌的样子啊，你不是一向都是潇洒小姐吗？”

“潇洒小姐也是需要资本的啊……主要是我喜欢的人比我强太多了，就那种外貌、财富、智商、能力全方位压制的感觉……他可以选择的太多了，而我的选择越来越少，我的焦虑越来越多……我不知该怎么说，感觉就像你跟凌云皓相处时的状况，不自信，不安心，不对等。”苏橘枳说罢喝了一大口芪枣茶，脸上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何起红原本也想试试这壶新品，见状便象征性地抿了一口，发现味道就像掺了蜜糖的中药，又苦涩又甜腻，根本就不想喝第二口。老板娘马上让人换了一壶温热的红枣杞子茶，然后转过脸问何起红：“难道说这才是你和他离婚的原因？不是因为买房才离的？”

“只能说有很多原因吧……”何起红一听到凌云皓三个字就觉得头疼。“跟他在一起确实会觉得不自信，不安心，不对等，但他很尊重我，会耐心聆听我说话，哪怕是蠢话，也不会因为经济和社会地位悬殊而摆出居高临下的架势……”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跟他离啊？”苏橘枳还没等她回答，就识趣地摆了摆手：“算了算了，追问也没什么意义。你家凌云皓和你相敬如宾，对你体贴有加。我家的就未必了，总会有意无意地展露他的优越性，比如说‘你怎么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好’‘你不懂就不要说了’‘跟你说了也不懂’‘你让我一个人静一静’，这也算是冷暴力吧……你是在记录吗？算是在记录犯罪证据吗？”

“只是工作需要，刚好要收集一些冷暴力的句子，打算做一台反家暴机器。”何起红写完就发给了凌卫邑，苏橘枳对此倒是不在意：“行吧，我那点狗屎经历算是为人类进步事业做了点贡献。”

“你需要我去跟josh聊一聊吗？”何起红见她眼神涣散，神情失落，巴不得马上去找josh问清楚。苏橘枳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点点头：“行吧，无论他怎么说，我都不想回sometimes了。你知道吗，我这辈子都会永远记得打开冰箱后那盒喝了一半的牛奶，保温箱里热了又热的剩饭，深夜轰隆作响的洗衣机，还有阳台枯黄掉落的绿萝。”

四脚吞金兽（1/1）（十）

四脚吞金兽（1/1）（十）

天啊，忘了去看程修宇了！

他该不会……一直在等我吧？

何起红匆匆赶到医院的时候，护士悄悄走过来跟她说：“何小姐，你终于来了，程先生刚刚去做康复手术了，他好像等了你很久了。”

“抱歉，我刚好有些事情耽搁了……他没事吧？”何起红愧疚地问道。

“没事，手术很顺利，他现在应该很累，估计已经休息了吧……”护士帮她做好隔离措施后，将她领进了程修宇的病房。何起红看到他依然被绷带包裹着全身，眼睛也已经合上了，但一听到声音就缓缓睁开，微弱的声音里藏不住欢喜：“你来了……今天应该很多事情要忙吧？”

“对不起，我现在才来……”何起红坐到了他身旁，满怀歉意地看着他。他稍稍别过脸，不想面对着她：“我现在……还很丑，你还是不要看着我……你今天过得好吗？”

“不太好，不过没有什么关系。你现在是不是很累？说话的时候会不会很痛？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休息了？”何起红低下头，觉得自己对他的亏欠又多了几分。

“不碍事的，我已经习惯了……”程修宇努力将音量提高，但伴随着他的是肌肉拉扯时的疼痛。“有什么我可以帮忙的吗？”

“原本有，但是我都解决了，我一天解决了三个问题，接下来可以安心做砖雕了……”何起红本来不想跟他说工作的事情，可她发现除此之外，自己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聊。为了避免尴尬，她只能接着往下说：“不知道你对大北新城有没有印象？就是‘滚回你的大北’的那个‘大北’。以前它里头的城中村特别多，交通挺拥堵，环境脏乱差，路过还有很多外国友人开着柴油车运货来着。现在它变好了，经过升级改造之后变成了一个适合旅游的城市。现在我要做的就是为它做一个宣传策划，扭转人们对它的不良印象……抱歉，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没有，我在听着……然后你打算怎么做？”程修宇慢慢就把头转过来，神情专注地听着她说话。何起红于是继续说道：“我在想，如果我拼命渲染它现在的优点，人们应该会觉得假，认为我们是收了钱办事，总觉得少了一点真诚。所以我想在开头就用‘滚回你的大北’这句话，听上去超级真实。大北里的人可能会觉得刺耳，大北外的人可能会觉得熟悉。但无论怎样，这个开头应该蛮吸引人的。然后后面跟一句诚恳的‘好啊’，再通过视频展现大北崭新的一面，这样会充满反转感，而且会给人一种勇于承认不堪过去的率直，还有对现在逐渐变好的大北的认同感。不过这只是我的初步想法，我等下还要整理成方案提交上去。”

“听着还蛮有趣……那你先忙吧，我这边就不耽误你的时间了。”程修宇虽然喜欢听她说话，可又怕影响她工作，于是主动中止了对话。

四脚吞金兽（1/1）（十一）

四脚吞金兽（1/1）（十一）

“没事的，这工作也不急，还有几天时间可以完成。只是我一直跟你说工作的事情，你会不会很反感？”何起红以为他累了，不敢再往下说。程修宇却急忙回应道：“没有的事……我只是看你脸色不太好，以为你在工作上受了气……”

“不是，只是因为苏橘枳遇上一些麻烦事，我替她担心罢了，工作上倒没什么可担心的。”何起红又想起苏橘枳刚刚那一番话，越想越觉得伤感。她能体会到那种势不均力不敌的爱情所带来的困扰，尽管凌云皓从来没有以倨傲的姿态说出那种理所当然又无比伤人的话，但她依然能清晰感受到两人巨大差距带来的压迫感。

她是对的，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选择了程修宇，而这个选择就是最好的选择——凌云皓没有了她这个后顾之忧，程修宇用她治愈了年轻时的伤痛，而她自己，则选择了一条无比轻松的传承之路，只是，只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没有那么理想罢了。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给人生留点遗憾，不见得是件坏事。

“原来是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她应该要跟那个庄司分手了吧？”程修宇的话让何起红很意外，她完全没想到程修宇会关注苏橘枳的事情。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你为什么不看好他俩的感情？”

“因为……她和庄司的差距太大了。庄司不是普通人，他是玩具大王庄达明的儿子，是那种如果创业失败就不得不回去继承千万家产的富家子弟……而她，手上根本没有任何可以控制他的筹码……是……是比较吃亏的那一方。”程修宇尽可能把话说得客气一些，但何起红还是听得有点膈应：“那苏橘枳是不是一开始就不该喜欢庄司？”

“我不好说，我只是觉得他们俩的平衡仅靠爱情维系的话，风险系数会很高……现在庄司对她的爱减退了，他们的关系就失衡，她的爱也会随着失望逐渐减退……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止损，尽快结束这段不对等的爱情，将时间和心血投入到下一段对等的爱情中。”程修宇回应道。

何起红虽然听懂了他的意思，可他的话听着像是将爱情当成生意去经营，这让她感到不适。与其说是在分析josh和苏橘枳的感情问题，不如说他早就料到凌云皓会跟自己分手，暗示他和自己才是更匹配的组合。

“我的话是不是惹你生气了……”程修宇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情绪波动，慢慢坐起来向她道歉：“我可能是有什么手术后遗症吧……说的话都不怎么过脑子……如果说了伤害你和她的话，那都不是我的本意……”

“我知道，你不要乱动，要好好休息才对。”何起红想扶着他躺好，但又怕触碰到他的痛处，双手只得僵在半空。程修宇艰难地点点头，躺平后又继续说道：“对了，我让宫影从发了邮件给你，你看了吗？”

四脚吞金兽（1/1）（十二）

这也太秀了吧？

何起红确定手机里的图片并不是效果图以后，才看到图片下面还有几句说明：此建筑建成于2019年11月14日，历时1个星期，位于羊城广场中心处，占地面积255平方米，权衡工作室与合一集团联合出品。

图片上展示的，正是她在《分手日记》里面对杨国风时做的砖雕作品，也是她在睡梦中的灵感。她梦见自己开了一间胶囊咖啡馆，店面小得只能容得下两个座位。有客人向她抱怨道：“这咖啡馆也太小了吧？每次买完只能带走，你哪怕给我一张报纸，我都能坐在旁边的阶梯上喝一会啊！”

“实在是很抱歉，我这就给你找报纸。”何起红还真的从柜里掏出了两张报纸。客人无奈地接过报纸，嘴上还在碎碎念：“坐是能坐，但外头有蚊子啊，坐久了怕是要被叮出一身包子。”

“很抱歉，我这就给你找驱蚊草。”何起红将脚下的那盆驱蚊草抱上柜台。“这盆驱蚊草也不大，你将它放在你身边就好。”

“你是要我模仿《这个杀手不太冷》的抱着花盆的马蒂尔达吗？”客人虽然不大情愿，但还是揽着花盆出去了。何起红见店里没有客人，于是也捎了一张报纸往外走，坐到客人身边跟他聊了起来：“抱歉，现在只能先委屈你坐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