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树灵一（3/4）

等到最后一只流萤随着夜风远去，无渊怔怔收回视线，复一低头，就看到身前摊开的奏折纸面，洇着好大一团墨渍。

他的心乱了一瞬。

因为这些灵力幻化出来的萤火虫，无渊重新对西殿院里的老槐树多了些关注。

第二日清晨，天将将亮，两个小太监领着个挎着木箱的中年男人来到西殿，给院子里的老槐树做检查。

小太监声音尖尖细细，张口就说：“王院士，您可得看仔细点。陛下是个念旧的人，这棵老槐树陪陛下在西殿里住了十多年，份量重着呢。”

中年男人喏喏点头，连应几声是。

木箱盖子打开，亮出一摞泛着光的铁造工具。

太阳还没出来，韩儡儡坐在粗壮的树枝上，饶有兴味地看下面人敲敲打打。

镊子夹下一块干枯树皮，锥子扎进埋在土里的根须，还有不知名的药粉洒在树叶上。

中年男人忙来忙去，最后掐了指甲盖大小的树根，递到鼻尖下嗅嗅，又塞嘴里嚼嚼尝了尝味道。

看完尝完，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愁容满面的模样，像极将要告知病人家属，病人不行了的医师。

另一个小太监被他唉声叹气的模样唬到，紧张的手攥紧了袖子，悬着心问：“如何，能不能移？”

“移不得呀。”中年男人指着从老槐树身上剥下来的根须说，“这老槐树内里朽空，留在此处放任生长，还能多活些时日，倘若强行移栽，怕是难以成活。”

两个小太监不大相信，他们见过枯死的树，跟这树叶绿油油的老槐树可不一样。

其中性子急些的圆脸小太监，当即就把疑惑问出了口。中年男人好脾气地对他们解释：“这树看着长势喜人，实则都是表象……”

韩儡儡从三人一问一答的对话里，听明白了。无渊不愿意回西殿，但又惦记着西殿院里的老槐树，便遣人过来看看能不能把树移走。

老槐树的状况，他最清楚，与中年男人说的大差不差，挪了地方绝对活不成。

它早在夏天就要快要枯死，能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全靠他时不时地分出辛苦凝聚出的灵力滋养。

目送三人离去，韩儡儡返回槐树里休息炼化灵力。

许是真的不愿看见西殿的残砖乱瓦，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无渊没再出现过。

倒是有个小太监隔三差五的过来，给老槐树又是浇水又是除草的照料它。

小太监每回过来在西殿待的时间不久，加上偶尔坐在树下打盹儿偷懒的功夫，也才两刻钟。

但能看见个人影儿总是好的，更何况这个小太监还是个爱说话的。

浇水的时候，小太监自己嘟嘟囔囔的能把宫里发生大小事说个遍。托他的口，韩儡儡知道了最近后宫里太后在催着无渊娶妻，朝前无渊在为民生发愁。

小太监俨然是无渊的拥护者，嘴里多是夸人的话。时常自言自语说到兴起，方言官话来回切换，听着跟单口相声似的，有趣极了。

日复一日的修炼里，偶尔听听相声解闷，时间过得极快。

屋檐下衔泥筑巢的花燕去了又来，转眼间便是两载春秋。

两年间无渊出现的次数屈指可数，一次比一次的间隔时间长，往往什么也不说地站在树下看上一会儿就走。

倘若来的时机凑巧，是在晚上，又恰逢韩儡儡心情好，还会变出些鸟雀蝴蝶逗逗他。要是来的时间不凑巧，是在白天阳光正烈的时候，韩儡儡便看也不看他的专注炼化灵气。

去年冬天，话痨小太监多喜因为树养的好升了职，被喊去御书房当差，换了个人来给老槐树浇水。

新来的小太监个子瘦瘦小小，眼睛大大的，名字叫福盛。据多喜说，是他新收的小徒弟。

小徒弟性子稳人老实，没传到他半点话痨属性。虽然长相看着机灵，实则是个半天蹦不出几句话的闷葫芦。

或许是受了多喜‘浇水的时候要说说话’的嘱咐，福盛每次提着水桶过来给树浇水之前，总要一本正经的对着树，说上一句‘明光二年六月十二，福盛来给树爷爷您浇水了。’无渊继位以后国号改成了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