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015 高考?你不能去(2/2)

搞定了这事,阮文匆忙回招待所,刚好看到陈主任从里面出来,好像是送人。

“你真的不回家去看看?”

“不回了,这些年都麻烦你了。”

涂安国叹了口气,“你们婆媳俩,真是一个比一个倔强。”他一个大男人本来不好在里面掺和,可死去的老张是他战友,他哪能不管?

“那行,下次回来我请你吃饭,宝珍想她陈阿姨了,说你上次送给她的裙子特别好看,她很喜欢。”

陈主任笑着指了下一旁的阮文,“那你这个当爸爸的感谢阮文好了,那样式都是想出来的。”年轻姑娘想法多,花样也多,一条裙子稍作改动就生动活泼了许多,陈主任当时也

顺带着做了条寄给涂宝珍当生日礼物,小寿星很开心,这礼物也送得值了。

涂安国看着一旁年轻的姑娘,被夸奖后只是含蓄的笑了笑,也不见多紧张。

他冲着阮文点了点头,“好好照顾你们陈主任,一路顺风。”

离去的人身材笔挺,饶是一把年纪走起路来都虎虎生威,带着几分部队里的作风。

阮文再度猜对,可惜没什么奖励。

陈主任目送涂安国离开,“咱们收拾下,也回去吧。”

这次来省城前后三天,是时候回去了。

……

那两万块钱,阮文存起来绝大部分,身上留了五百块钱零花。

五百块,也称得上是一笔小巨款。

来的时候带了各种票,回去的时候五百块已经去了五分之二。

陈主任看阮文买的东西,有些惊讶,“这手表……”

“送给我姑的生日礼物,她快过生日了。”

“是吗?”如果她没记错的话,阮文的姑姑阮秀芝是农民同志,带一块手表干农活,怎么想都觉得有些怪异。

阮文不这么想,主要是谢蓟生的礼物刺激了她。

亲爱的小谢同志给阮姑姑带来了一台缝纫机,这让阮姑姑那叫一个高兴,嘴上说“破费了不要这么花钱”,实际上她合不拢嘴。

阮文细细思索了下,觉得这事还得怪她。

周姑父好歹是工人,三十多块钱的工资省吃俭用攒点钱给阮姑姑置办一台缝纫机完全没问题。

然而阮姑姑一直都没有缝纫机,做衣服都是自己拿针线缝。

家里有工人还过活的那么紧张,纯粹是因为阮姑姑平日里在吃喝上大方,从来不会委屈家里的孩子。

亲爱的小谢同志都知道买台缝纫机让阮姑姑轻松点,阮文觉得自己买块手表是应该的。

要不是她这次没带够工业票买不了电视机,她就带一台黑白小电视回家了。

饶是如此,阮文还是被埋怨了。

“你这孩子,怎么乱花钱?”阮秀芝看到那女士手表很是喜欢,她有多少年没戴这时髦物件了。

可一想到这是阮文花了大价钱买的,她又心疼,“早知道把你的工资也收了,我给你攒着。”

儿子的工资阮秀芝掌握着,阮文的则是由她自己处理。

一直以来

阮秀芝都觉得阮文听话不会乱花钱,哪想到这随便一花一百多块钱就没了。

“票还有吗?回头咱退了去。”

阮文抱着阮姑姑的胳膊,“这是给姑你买的生日礼物,怎么能叫乱花钱呢。你看这手表多漂亮啊,我就觉得姑你戴上好看,哥你说对吧?”

周建明忙不迭的点头,“对,妈你戴上试试看嘛,买都买了。”

他也想弄块手表,可惜没钱。

阮秀芝瞪了儿子一眼,“你也跟着胡闹。”

周建明:“……”他胡闹呢?

阮文趁机给阮秀芝戴上手表,白莹莹的手腕金灿灿的表链,“真好看,等回头我再攒点钱,咱们家一人一块。”

阮秀芝把手表撸下来往阮文手上戴,“我还得下地干活,用不着手表,你戴着。”阮文坐办公室的,戴着好看。

“那你就放着,您再往我手里塞,我回头丢墙外面去。”

“丢什么啊,看我能不能捡到。”村长王大壮笑呵呵的进了屋,“阮文出差回来了啊。”

阮文不在的这三天,王家沟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情。

说出来,挺丢人的。

知青大院那边,女知青的衣服丢了。

一开始几个女知青也没啥反应,就觉得被风刮走了,在周围找一下就好了。

没找到衣服,反倒是找到了几个可疑的脚印。

这下子,知青大院闹腾了起来。

段美娟嗓门大,“哪个杀千刀的偷了我的裙子?”

赵胜男也很头疼,“我的那件绣花的衬衫没了。”

丢的都是女知青的衣服,小队长朱向荣当即就觉得不对劲。

连忙让女知青去核查,看还有什么衣物遗失没。

另一边他让人去请村长王大壮过来商量这件事。

可巧王大壮到了知青大院就听到女知青房间里传来的声音,“我丢了内衣。”

这话让村长觉得老脸一红,他娘的这是遇到流氓了。

王家沟可不能出这种丑闻啊。

王大壮眼里容不得沙子,既然村民有手脚不干净的,那就揪出来。

不然今天还只是偷女知青的衣服,谁知道明天会不会去偷摸人屁股?

“那后来呢?”阮文一脸关切模样,其实她知道这件事,小说里写了嘛,

是隔壁村的陈二蛋路过,瞧到知青大院的门开着,就色从胆边生偷走了几个女知青的衣服。

“后来我在村里查了一遍没查到,就刚才你嫂子她娘家过来人说,他们村的陈二蛋昨晚被长虫咬了,说了一夜的胡话,嚷嚷着往后再也不偷女人衣服了。”

这就破案了。

是啊,就很简单的破案了。

小说里就提了那么几句,为的就是突出一件事——祝福福是福运在身被庇佑的,不能得罪她。

阮文想了想,自己之前也得罪了。

要是真有什么报应的话,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还能怎么着?

不过阮文又觉得奇怪,“可村长你为啥还特意来我家?”

陈二蛋偷了女知青的衣服,该罚的罚该关的关,和她家没关系吧。

王大壮摸了摸鼻子,“那不是因为村里人胡说,说建明是偷衣服的贼……”

“哪个王八蛋说的?我找他理论去。”周建明的暴脾气一下子上了来,这不是败坏他们家的名声吗?

王家沟绝大部分村民以王姓为主,周姑父建国前投奔亲戚至此,亲戚虽然死了,但周姑父老家也没了人,到底还是在王家沟扎根了。

周家和大部分村民没啥宗族关系,偏生这家还接连出工人,这让一部分村民眼红。

听说女知青丢了衣服,尤其是祝知青丢了内衣后,就有人想起之前周建明对祝知青耍流氓,说周建明许是那偷衣贼。

流言是止不住的,王大壮以为周建明知道了,所以得知真相后先来解释,哪曾想周家人压根不知情。

阮文把人拉住,“整天就知道跟人打架,你后半辈子想在监狱里过是吧?”

这一嗓子,把周建明给吼住了,他最怕家里的这俩女人。

阮秀芝看了眼儿子,恨其不争,“还不如你妹懂事,白吃了这么多年的饭。”

周建明:我委屈,但是我不说。

村长瞧阮秀芝姑侄俩都是讲道理的,连忙保证,“这件事是我之前没处理好,先给建明道歉了,回头我去好好跟其他人说,往后要是谁再说闲话,我肯定从严处理。”

“村长这话说的是,我哥一个大男人无所谓,但是祝知青可是城里来的姑娘,名声可不能被我们家给毁了,要不然我

们可赔不起。”

村长觉得阮文这话意有所指,他挺直了腰板说话,“谁的名声不是名声?都不能被人说闲话。”

老乡们善待知青,也不能由着知青骑到自己头上来。

“建明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村长忙着去处理,阮文的心情却有些低落,原主后来被人糟蹋了,可小说里只提了那么一句,压根就没说是谁。

她连还原主公道这件事,都做不到。

阮文失落了片刻,很快又是振作起来。

那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纠结只能徒添苦恼。与其耿耿于怀,倒不如想办法改善一家三口的生活,等回头寻一个合适的机会,把阮姑姑接到城里去养老。

看阮姑姑结婚时的照片,她年轻的时候也是娟秀美人儿,不该整天在农田里忙碌,被繁重的农活压弯了脊背。

……

自从被阮文泼了两盆水,段美娟一心想找个机会收拾她,之前女知青丢衣服这件事,段美娟有心想要利用,反正偷衣服的贼找不到,让周建明沾染一身骚被人指指点点的,也挺好。

阮文不是向来和周建明兄妹和谐吗?顶着一个流氓的帽子,够阮文他们家喝一壶的了。

可这事还没发酵起来,偷衣服的贼已经找到了。

段美娟很是郁闷,一晃到了十月下旬,也没能找到什么好机会,反倒是她快被这枯燥无趣的农活压垮了。

前些天寒露,村里的冬小麦全都种下,然而农活不会因为种了麦子就消停。今年还有最重的农活——剥玉米。

总不能把玉米棒运到粮所里去交公粮吧。

接连剥了几天的玉米,段美娟觉得原酸背痛,尤其是一双手那都不是自己的了。

困又累,偏生到点村里的广播响了起来,吵得人只想捂着被子。

同一个房间里,祝福福已经在起床,她端起脸盆出去打水洗脸的时候,忽然间听到大喇叭里播放着的新闻,“……新华社消息,高等学校招生将于今年进行改革……高等学校的招生工作,直接关系大学培养人才的质量,影响中小学教育,涉及……”

脸盆哐当一下掉在了地上,吵醒了房间里的其他三个人。

段美娟有起床气,直接嚷了起来,“祝福福你还让

不让人睡觉?”

倒是赵胜男虽然也一脸不满,但看到祝福福泪流满面,她下意识地问,“怎么了?”

“刚才广播里说,恢复高考了。”

迷迷糊糊睁眼的王春香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两分钟后,整个知青大院沸腾了。

“真的假的?”

“祝福福说她听到了广播,对咱们看报纸,过会儿革委会的人会送报纸到老支书那里,我们去要份报纸。”

“对对对,报纸总不会胡说吧,我去等报纸!”段美娟第一个跑出去。

《人民日报》头版头条:《高等学校招生进行重大改革》。

《人民日报》头版刊登社论《搞好大学招生是全国人民的希望》。

从早到晚,中央广播电台的新闻节目,都有恢复高考的重磅消息。

同一个消息,借助无线电波让神州大地的年轻人陷入沸腾,享受着同样的喜悦。

尤其是下乡的知青们。

段美娟激动地抹了把眼泪,“那咱们是不是都能回去参加考试了?”

回城,这是多少知青的梦想?

然而对绝大部分知青而言,这个梦想又是如此的遥远。

66年停止高考后,71年又有了推荐制,也就是所谓的工农兵大学生。

工人、农民、士兵都有机会被推荐去上大学,但这些名额被大部分干部子弟拿走,因为干部子弟下乡当兵同样具备了工农兵身份。

段美娟他们关系不够硬,始终拿不到这个推荐名额,没办法离开乡下。

现在不一样了,恢复高考,她可以通过考试去上大学了。

“不清楚,等明天再看报纸怎么说。”

《人民日报》只是宣布了恢复高考的消息,但还不清楚具体的政策。

沉浸在喜悦中的知青们这天没有去剥玉米,王大壮也没管,不来上工也没事,没工分就是了。

第二天一大早,知青大院的人就蹲守到了新的报纸——

“凡是工人、农民、上山下乡和回乡知识青年、复员军人、干部和应届毕业生,只要符合条件都可以报考。”这是白纸黑字,不再只是广播里的声音。

朱向荣的声音慷慨激昂,“不过我看了下,我们应该只能在本地参加高考,管他呢,能考试就行。”

“就是,我终于可以回去

了。”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讨论,直到魏向前提出一个问题,“我们怎么复习?”

高考肯定得准备,他们白天干活晚上复习没问题,可关键是他们连书都没有,怎么复习?

这是个大难题。

刚才还兴奋的人,啥时间像是霜打了的茄子,都蔫了。

知青们下乡会带书,但大多数都是文学方面的著作,谁会带几何、代数这类的书啊。

“从哪里搞书呢?”段美娟嘀咕了起来,她忽的想起了什么,“对了王春香,你这里是不是有书?”她记得头段时间看到王春香翻看一本几何书。

没错,就是几何!

其他七个人的目光登时聚集在王春香身上。

段美娟当即上前握住王春香的手,“咱们一起下乡在这里呆了那么多年,也算同甘共苦了,你可不能藏私。”

所有人的希望,都压在了王春香的肩头。

这个向来被人看不上的小知青,现在倒是众人瞩目。

王春香不太适应这热烈的目光,她宁愿自己像之前那样遭受冷遇。

“没有,那不是我的书。”王春香小声说了句。

“不是你的难道是我的?”这还不是藏私是什么?段美娟没好气,“你不想借就直说呗,自私自利。”

“你……”王春香眼泪刷的一下落了下来,她想要辩驳却又不知道怎么说,气得跑开了。

赵胜男气得想打人,都指望王春香的书呢,结果人被段美娟气跑了。

“你少说一句能憋死吗?”

段美娟小声哔哔,“难道我说错了吗,她明明有书却不借给我……”

魏向前摇了摇头,“算了,那书不是王春香的。”

“魏向前你这话什么意思?”朱向荣问,“难道是你的?”

“不是,应该是阮文的,王春香最近一直找阮文请教问题。”

“她一个乡巴佬,懂……”被其他人齐刷刷的瞪了眼,段美娟不甘心的闭嘴。

可她依旧不服气,“阮文就乡下联中毕业的,能知道什么?我看请教问题是假,看人是真。”

周建明是工人,拿着工资,王春香想找他当长期饭票,也不是不可能。

知青在当地嫁娶也不是什么稀罕事,隔壁村就有。

“行了你少说句。”赵胜男不满地瞪了

眼,“现在怎么办,要不我们去找阮文借书?”

书到底是要借的,可谁去又是个大问题。

八月份的时候,段美娟被阮文泼了两盆水,她肯定是不行的。

周建明他妈又不喜欢阮文和知青们有来往,赵胜男想了下,“要不福福你和老魏去借书?”

祝福福口碑好,魏向前办事妥当,比较受村里人欢迎。

这个安排魏向前没什么意见,但祝福福有些迟疑,“我……”

赵胜男打断她的话,“你一向运气好,肯定没问题的。”

祝福福还是不太确定,“那我试试看吧。”上次阮文把她骂哭了,祝福福心有余悸,但是出手不打笑脸人,自己小心说话,应该没事吧。

毕竟上次是段美娟招惹阮文在前。

……

“借书?”阮文一脸的错愕,“可是我没书,没法借给你们。”上次去省城,阮文把一套书送给了黄厂长,手上倒是还有几本,但凑不齐一套。

祝福福小声说,“之前王春香看的几何不是你的吗?”

“是啊,不过我把书送人了。”

祝福福惊呼出声,“啊……”这么珍贵的书,送人了?

“阮文你故意的是吧,你就算有书也不会借给我们对不对?”

虽说知青大院派出了祝福福和魏向前两个人,但其他人也不放心,就在周建明家院墙外等着。

原本以为手到擒来的事情,结果阮文竟然矢口否认,段美娟第一个忍无可忍冲了进来。

“你明明有书,却不借给我们,是故意跟我们作对对吧?”

“对啊,就你这态度,我就算是有书也不会借给你,这不很正常吗?”

段美娟气极,“你……”

魏向前把人拦在身后,“阮文,我们不白借书,可以给你钱。”

给钱?

阮文笑了起来,“魏知青哪来的钱啊,你父亲疏于职守造成了工厂事故,担惊受怕之下自杀身亡,导致工作岗位都没办法留给你。你母亲没有工作,平日里给人浆洗帮忙赚一点点家用勉强维持生活。你家里还有两个妹妹一个弟弟要养活,你哪来的钱?我同事郭安娜支援你的吗?”

这次,阮文再没留余地,直接戳穿了魏向前的面皮。

两辈子都吃软饭,魏向前可真有能耐。

其他几个知青也都知道魏向前家的情况,但听到阮文这么冷嘲热讽,又觉得怪尴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