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危机(1/1)

“今早开盘之后九霄集团股价单日累计跌逾6%,截至收盘报元,市值蒸发60多亿。这也意味着九霄股价已经跌破8月初元/股的定增价。而在过去两个月里,九霄股价一直维持相对稳定,到底发生了什么?”

财经频道的主持人一脸问号,被访问的专家却胸有成竹:“昨天夜间有自媒体发文称,九霄多年前在财报中涉嫌蓄意夸大盈利,欺骗股民,尽管集团公关部门极力反击,宣称这是不负责任的抹黑造谣,但爆料方的细节相当充分,所以尽管这个帖子只存在了极短的时间就被删除,截图却在网上流传甚广,因此外界质疑声浪很高,造成市场对九霄管理层的信心下滑,股价闪崩……”

王婉妗关掉电视,转向面沉似水的杨戬:“所以你并不知道是谁泄露了消息?”

杨戬没有说话。他一早起来就看到了疯传的截图,当然明白和谁有关,未及询问寸心,就被常娥堵在门口,请到九霄来面见王婉妗。

直到落座,杨戬心中兀自犹疑不定,但这是什么样的场合,不问清楚寸心的目的,杨戬又岂能轻易将内情向王婉妗和盘托出?他心里波翻浪涌,面上却完全不肯带出,只暗自打着主意:“夫人打算怎么处置?”

“那要看你打算让我怎么处置。”王婉妗转动着手上硕大的蓝宝石戒指,似乎觉得不太舒服,干脆把它摘了下来,往桌上一丢,“这件事,知情人本来就不多,无非就那么几个。我是不会自毁长城的,至于别人出于什么目的,那就要问杨教授你了。”

“我?”杨戬淡淡笑开,“打击九霄对我有什么好处?”

“你也许不在乎你母亲的继承权,但若能看着仇家备受煎熬,只怕也是十分惬意的。”

“仇家?”

王婉妗拾起戒指,像是作画般,随意用戒面在桌面上划着:“最近不知打哪儿来的谣传,说百忍和你母亲因婚姻大事反目成仇,所以才会将她逐出家族,更有甚者,胡编什么兄妹自相残杀的戏码……啧啧,不知谁放出的风,传的有鼻子有眼,活似亲见。”

杨戬垂下眼帘,整颗心像是跌进了无边的深井,四壁破损的石块锋利无比,一点点划开皮肤,浑身鲜血淋漓。然而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尽自长袖衬衫下的手臂青筋尽起,面上却不见一丝恼色。

王婉妗用的词是“谣传”,显然对这段陈年往事不屑一顾,但杨戬一路探究下来,深知其中藤萝丝缠盘根错节的恩恩怨怨,尤其是张瑶的日记和南宫适家中搜出的文件上,片言只字雪泥鸿爪,又岂能是“谣传”二字所能局限?

“此事真假暂且存而不论,我就算要争权夺利,也不会先将自己的疮疤公之于众,等着大家来挖。”杨戬绽开一抹微笑,“再说要驳斥此事对九霄来说易如反掌,若没有进一步的实据跟上,媒体的热度很快就会回落,谁肯和九霄这种庞然大物打毫无胜算的笔墨官司?”

“媒体当然不会,但九霄内部等着取代我的人呢?”王婉妗看了他一眼,脸色平和了许多,“这可是一箭双雕,不但能激起我们这些当事人的愤慨,而且还能将局面搅得一团糟,再趁乱将我拉下马。”

“那舅母的意思是?”

王婉妗丢了个恶狠狠的眼刀过来。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杨戬但凡对权势有所觊觎,也该向自己献计,早些寻出幕后主使,以求建功。却不料这人仍旧不动如山,“舅母”两个字叫得好听,倒全是在套自己的真意,想想也真无可奈何,只得换了个话题:“‘听说最近你帮了敖家一个大忙?”

杨戬心里“咯噔”一下,连忙稳住了呼吸——王婉妗素来心狠手辣,若是被她盯上了寸心,只怕九霄跟四海这一场纷争在所难免,到时寸心又将如何自处?

“按规矩办事而已,并不算帮忙。”杨戬强忍惊悸,若无其事的摇摇头,只听王婉妗愤愤然开口:“南宫适虽然死了,他早年的学术报告却不知为何被人盗走,添油加醋捕风捉影,将一件并不确定的事情描绘得煞有介事,发布三小时后就删了贴,我正委托技术部门追查他的IP……”

“这是顺藤摸瓜,那亡羊补牢呢?”

王婉妗不答,倒揶揄的一笑:“你不来九霄,真是我的损失。这话问出来,十成十像是我在给你汇报工作——你难道真不担心?毕竟这里头明明白白写着,报告是你母亲跟南宫适合著。”

杨戬摇头:“我回国已经几年,多次整理过母亲遗物,但家中并无文件记述此事,此其一。就算真有这么份报告,其上两个署名人都已经作古,伪造个签名出来,也无人能够反驳,此其二。”

“你不在局中,怎么能体会到我的危机感。”

“所谓‘危机’,有‘危’,也有‘机’。”杨戬翘足而坐侃侃而谈,修长的手指交握,显得格外镇定,“外人关心的不过是豪门恩怨,与其说多错多,不如缄口不言,不追究不理会,最多热上两三天就会过去。就眼下来看,消息来源其实还是疥藓之恙,九霄的主位之争才是心腹大患。舅舅大病未愈,掌权的仍旧是舅母,如今您权在手令如山,以舅母心思之玲珑剔透,力挽狂澜不在话下,就是日后舅舅回来,也要大为感激的。”

王婉妗陡然一震,随即明白了杨戬的意思,心里却不由得暗暗惊诧——此人不过三十出头,看去还是俊秀的青年模样,不想心机竟然精明到了这个地步——消息来源其实无关紧要,重要的是眼下张百忍不能理事,作为他的指定代理人,王婉妗就可以便宜从权,假意借查找谣言的来源,将不利于己的绊脚石统统铲除,等张百忍病愈,想要翻盘,早就已经来不及了。

现在已经是十一月初,B市刚刚下过一场雪,从办公室的大落地窗边看出去,零零散散的碎琼乱玉尚存于楼下鳞次栉比的屋顶上,将冬日的暖阳反射成溶溶的柔光,轻轻罩在杨戬的宽肩背后,仿佛一对折叠上去的羽翼。

良久,王婉妗叹息一声:“难怪敖家的三丫头对你念念不忘,我若是年轻二十岁,只怕也叫你勾了魂去。”

杨戬不料她是这个话,怔了怔,须臾已经回复了颜色:“上次蒙舅母见召,我就说过的,您是久经沧海的人,就算没有助力,这点儿风浪,又何须我再画蛇添足?”

“你当真不来帮我?”

“舅舅和舅母伉俪情深,外人怎么好窥间伺隙?”

“你错了!”王婉妗喟然神伤,“对于他们张家来说,我才是外人。你大概还不知道,百忍的几个堂兄弟听见他身子欠佳,早就已经蠢蠢欲动,只等我行差踏错,立时就在百忍面前进谗,要换我这个司晨的牝鸡呢!你信不信,这会儿我在公司,他们必定都在医院,挤在百忍跟前叽叽喳喳说我的不是——哼,我王婉妗就是那么好欺负的么?”

杨戬打量着他的对手,王婉妗虽然已经五十开外,比起同龄女子,却还是徐娘未老,只除了一点,喜好繁复的珠宝首饰之外,通身上下几乎毫无缺点。像她这样身居高位的女人,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向杨戬透露如此多的内情,显见得是极想拉拢自己,因此才故意暴露弱点出来。

平心而论,杨戬对她的话半信半疑,若说张百忍喜好玩弄权术,在公司内安插几个亲信平衡王婉妗的势力,也是题中应有之意。但眼下张百忍病重,里里外外都要依靠这位枕边人,又怎么可能听信几个亲戚的挑唆,无端取而代之?说到底,张百忍年迈倦政,王婉妗想以杨戬为刃,扫除集团内外反对的势力,这才是她的真正目的。

若在从前,杨戬自然不肯理会王婉妗要做什么,但此事关乎寸心和四海,又隐隐约约牵扯着母亲被杀的内情,他就无法让自己袖手旁观。杨戬窥着王婉妗的神色,心知方才的推脱工夫已经做足,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百无一用是书生,我在学校里懒散惯了,最好还是教我的书,不敢给舅母添乱。”

他温和的笑着,看王婉妗面露失望,忽然口风一转,“不过若是舅母忙不过来,我必定还当尽力而为,只不过所能有限,能不能令舅母满意,那就不得而知了。”

可恨!

王婉妗瞧着杨戬站起身来告辞,心中忽然一阵恼怒。要按她早年的脾气,此刻必定抄起茶杯丢到那人面上,然而她只是微笑着,看杨戬朝自己一欠身,昂然离去。

鞭子不抽到身上,自然暂时是不痛的。但我既然已经找到了你的命门,要不了多久,你就会自己回来,求我让你加入九霄的。

雍容优雅的张夫人想着,呡了一口冷掉的茶,按下座机的通话键:“小常,打电话给法务部李靖。告诉他,截图里出现的手表是全球限量款,一共只发行了25只,每一位买主都有登记,接下来的事,他晓得要怎么做。”

作者有话要说:舅妈女王的驯兽表演就要开始了,请前排就坐,小心皮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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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老子又要出手挡刀片了,求心疼求安慰~

三妹:那个,请问我到底什么时候上场丢飞刀?

导演:乖,握紧你的40米大刀,让舅妈先爽一会……哎,老谭,下一个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