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团聚（1/2）

杨戬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的眼窝发青,总是能将寸心一眼看透的双眸像是燃尽了的灰，晦暗无光。疲惫的腮边，胡茬几乎跟鬓角连在一处,显然许久没有打理,两片薄唇死死抿在一起，嘴角噙着倔强的冷意。

这不是寸心记忆中的杨戬，那个虽然清瘦,却总是绷直脊背，时刻准备迎接命运磨难的杨戬，此刻已经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憔悴阴沉的，仿佛一开口就会吐露厌恶和愤怒的男人。

“你不该来。”他的嗓音出乎意料的哑，别过头去不肯看寸心,“我没想到,即便躲进这么荒僻的角落,你仍旧可以阴魂不散。”

寸心的眼皮一跳,不自觉的咬紧牙关，努力放缓急促的呼吸。她的目光落在杨戬膝头的薄毯上——那人的双手正愤怒的紧握，而双腿却驰然掩盖在灰色的格子呢毯下，毫无动静。

“杨戬,你需要我。”

“我见鬼的不需要你！”杨戬再也不掩饰他的厌憎,“说，是谁告诉你我的住址？”

“没有人告诉我！”寸心眨眨眼,以微笑回应他的怒气，“老孙他们守口如瓶，是那个寿司店的老板娘给了我一点提示。”

杨戬的腮骨动了动,显然不愿就着这话继续说下去：“你现在走。”

“我不……”

“现在就走！今天下午的火车会在4点钟出发，你回到Anchorage，还能赶上去B市的飞机！”

“杨戬！”寸心向前跨了一步，双手按住轮椅的扶手，鼻尖只和杨戬差了五公分不到，“你的腿治不好，我哪儿也不会去！”

她看着杨戬近在咫尺的面容，那原本斧劈刀斫的五官像是蒙上了一层铁灰色的霾，双拳因用力而泛白，忽而一拳砸在毫无知觉的腿上：“我的腿不会好了！你看到的，我现在是个没用的瘫子，你跟着我，一世都不会快乐！”

寸心吃了一惊，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当初我查出不孕症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来着？就算一点办法也没有，你也不会嫌弃我的，对么？”

这姑娘几时学会了用他的话来堵他？

杨戬心里一动，只听寸心又道：“你答应过我的，要在阿拉斯加买个房子常住，现在说好的独栋变成公寓，那你是不是也要补偿我一下？”

“补偿？”杨戬不自觉的反问，寸心抿嘴一笑：“你跟我去洛杉矶做复健，等腿好了，我们再回来住。”

“不必了。”

“你需要专业复健医生……”

“我说不必了！”杨戬咆哮，吓得哮哮“呜”的一声蹿到隔壁，前爪捂在鼻子上不敢抬头，“你听不懂我的话么？我不需要复健医生，不需要治疗，我站不起来了，永远都站不起来了，你到底懂不懂？”

“杨戬！”寸心也动了气，她耐着性子好言相劝，却不想杨戬竟然这么顽固，“我的确不懂，如果你如此在乎‘站不起来’的事实，为什么不试下去改变？你一个人跑到这么远的地方，就为了制造悲情效果么？那么你达到目的了，我的确同情你，因为你是个懦夫，连最基本的尝试都……”

“住口！”杨戬忽然出手，狠狠推了寸心一把，她一个趔趄倒地，手撑在地面上，掌根挫得痛极。而杨戬却无动于衷，只漠然盯着寸心的狼狈模样，一言不发。酸楚漫过心底，悄悄欺上眼角，寸心的双眸漾满了泪，却强忍着不肯落下。

杨戬从不会这样对她的。

他以前也会生气，也会发火，但从不肯动手，宁可远远的放逐自己，也不愿意用蛮力消弭寸心的歧见，更不会见她跌倒仍旧毫无悔意，这是寸心从未见过的那个杨戬，冷酷，无情，让人不由得恨意丛生。

他想赶你走，有个声音在耳边说。他想借着这样的无理取闹让你生气，继而拂袖而去，这样他就可以继续留在这终日不见阳光的乌云之下，迷茫而无望的生活下去。

“你不想去洛杉矶也可以。”寸心缓缓站起，揉捏着肿痛的手掌，“我们就在这里，我替你做复健。”

“你？”

杨戬愣住。寸心的嗓音已经回复了方才的柔和，波澜不惊的面上有着他无法理解的坚定：“你在医院的时候，我二哥正好还没走，我跟他学了许多按摩的方法，我可以……”

“完全没有这个必要！”杨戬冷冷截断她，“就算要，也用不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