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7、第 67 章（1/1）
兰霞扶着彩霞,慢慢地往杨嬷嬷的住处走去。一路上，彩霞不停地看向兰霞，多次欲言又止。
兰霞又不是木头人,自然感觉到了彩霞的目光，她叹了口气,说道：“好了，彩霞,你不用看我了，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只是我的回答,恐怕会让你失望啦。”
彩霞有些讪讪地问道：“兰霞姐姐，我想问你，袁嬷嬷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你之前说，她的好日子没有几天了，这话是真是假？是不是你……你随便说说,吓唬她的呀？”
兰霞嗤笑一声,说道：“吓唬她？我吓唬她干啥？我实话告诉你，她这次惹的事情,大了去了，只怕不是可以轻轻揭过去的！好了，现在你知道了,你是不是还打算替她求情呀？”
彩霞静默不语,算是默认了。兰霞实在是无语了，彩霞这家伙，也实在是太以德报怨了吧？不管袁嬷嬷怎么狠心地欺负她，她都无怨无悔，简直比家生子还要忠诚！可是以德报怨的话,何以报德呢？在她兰霞看来，还是应当有恩报恩，有仇报仇，对待怨恨，应当以直报之才对！
不过看着彩霞安安静静的样子，兰霞又有些不忍，跟她解释道：“彩霞，我知道你对袁嬷嬷感情很深，但是，袁嬷嬷这次惹的真的是大事，没那么容易解决的，只怕……只怕她要进慎行司也说不定呢！我劝你呀，还是不要沾惹此事的好，免得殃及自身！”
彩霞闻言急了，惊慌失措地说道：“兰霞姐姐，袁嬷嬷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看在她这么多年辛苦工作的份上，怎么也该网开一面，得个善终吧？就算是离开宫门，告老还乡也好啊！”
兰霞笑着说道：“彩霞，在你看来，离开宫门过平静的日子，是我们这些在深宫过得战战兢兢、如覆薄冰的普通宫女们的一个好结局，但是，你知道袁嬷嬷是怎么想的吗？她的野心那么大，一心想要往上爬，告老还乡做一个普通的平民女子，才不是她所要的呢。这么些年来，袁嬷嬷为了她的目的，不择手段，做的坏事还少吗？现在，她理该为她所做的错事付出代价了！”
听了兰霞的话，彩霞却更着急了，她知道兰霞所说的话是为了她好，免得她被牵连，但是，她怎么可能放任袁嬷嬷不管呢？不行，她要好好想想，仔细想想，总会有法子的，总不能让袁嬷嬷真的进了慎行司吧？慎行司，那简直就是宫中的地狱啊！进了慎行司的宫人，有哪个完好无整地出来过？
接下来的路上，彩霞一直沉默不语，只是在静静地思考。途中不管兰霞怎么劝她不要掺合，她都只是摇摇头，嘴唇抿得紧紧的，一看就是完全没有听进去。
唉，兰霞真是恨铁不成钢啊！甚至，她都有些羡慕嫉妒袁嬷嬷，袁嬷嬷她何德何能，竟然有这般泼天的好运，得了个事事替她着想的忠心耿耿的宫女呢？而且还是不管怎么虐待惩罚都不记恨的那种！
两人很快就到了杨嬷嬷处。杨嬷嬷看了一眼面色明显不怎么好看的彩霞，有些疑惑。兰霞连忙解释道：“杨嬷嬷，彩霞这几天有些身体不适，能不能让她先在我房里休息半天，查账的事下午再说，可好？”
杨嬷嬷跟袁嬷嬷不同，她虽然总是一副平板无波的面孔，实际上却是心肠特别软的人，看到彩霞这副样子，岂有不答应之理？当下就同意了。
于是兰霞又扶着彩霞去了自己的住处，让她好好歇一歇，有事等身体好了再说，休要胡思乱想。彩霞胡乱地答应了，心思都是十分繁乱，如同一团乱麻一般。
安顿好了彩霞，兰霞很快回到了杨嬷嬷处，向杨嬷嬷汇报彩霞的情况。
杨嬷嬷问道：“兰霞，彩霞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搞成了这副样子？我叫你去寻彩霞，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兰霞微微苦笑，解释道：“杨嬷嬷，此事说来话长，且听我一一向您解释。我先是去了浣衣处寻彩霞，却是遍寻不着，问了旁人，才知道彩霞昨天下午开始就没有上工了，不过一向对浣衣宫女们十分严格的袁嬷嬷居然没有扣她的月例。因此，很有可能，彩霞是被袁嬷嬷派去做其他事情了。于是，我就去了袁嬷嬷处寻找彩霞。”
杨嬷嬷眉头微皱：“浣衣宫女们自有她们的职责，袁嬷嬷她怎能随意指派？那后来呢，你是在袁嬷嬷处寻到的彩霞？彩霞被她派去做什么事了？”
兰霞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我确实是在袁嬷嬷处寻到的彩霞，不过却是费了好一番周折。袁嬷嬷一开始怎么都不承认彩霞在她那里，我见她言语闪烁，说的话并不可信，因此不顾她的阻拦，硬是闯入了她的住处，搜查了各个房间。有违宫规之处，还请杨嬷嬷责罚。”
杨嬷嬷颔首道：“你做得并没有错。遇到非常之事，当用非常之法，我不会怪你。”
兰霞松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搜查了好几个房间，才发现彩霞躺在一间耳房的地砖上。那间耳房长久不打扫，地上满是灰尘，彩霞更是浑身汗水淋淋，双目紧闭，不住呻/吟。问袁嬷嬷是怎么回事，她却只是拼命推诿，顾左右而言他。待我将彩霞移至客房，换了干净衣衫，喂了茶水，又让袁嬷嬷去请大夫之后，彩霞才终于醒了过来。”
杨嬷嬷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说道：“此事必与袁嬷嬷有关。彩霞怎么说？”
兰霞接着说道：“彩霞并没有说袁嬷嬷什么，只是让我给她调了浓盐水催吐，吐了一脸盆的脏污之物，就好转了很多。她说自己是因为嘴馋，将相克的鹅肉和柿子同食，才引起食物中毒的。我却不信，之前袁嬷嬷和陆簪缨都已经这样中毒过，她怎么可能不引以为戒？若说她是粗枝大叶的人也就罢了，但若真的是粗人，又怎能将解毒的步骤方法记得清清楚楚呢？”
杨嬷嬷点头：“你说的很有道理。此事定然另有隐情。”
兰霞大胆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杨嬷嬷，在我看来，彩霞食物中毒肯定不是自己的失误，而是被人逼迫的。而能够让她受了这么大苦还百般遮掩的人，只怕只有袁嬷嬷一人了！袁嬷嬷她实在是太狠心了！”
杨嬷嬷大怒，她平生最恨的就是以谋权私、仗势欺人！而袁嬷嬷，恰好把她的两条底线都踩了！这一回，她绝对不会轻易放过袁嬷嬷的！
想当年，杨嬷嬷刚入宫时，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小宫女，没有背影，没有钱财，受尽了欺负，吃尽了苦头。直到后来偶尔的一个机会，入了现在的太后娘娘，那时的熹妃娘娘的眼，日子才渐渐好过。然而，曾经受过的伤害，又哪有那么容易抹平呢？伤口愈合了，心里头狰狞的伤疤却时刻刻都在提醒她，当年她所受的苦！
因此，她才对辛者库浣衣局的宫女们那么好，不管她们是罪奴还是普通的宫女。同样都是宫里的奴才，生存不易，何必相互倾轧，让那些可怜的人们过得更加不堪呢？
杨嬷嬷下了决定，打算好好审问清楚后，将证据交给皇后和娴妃娘娘处置。娴妃娘娘一向处事公正，一定不会放过这种蛀虫、恶虫的！
而另一边，彩霞虽然躺在兰霞的房里休息，脑海里却一直转着袁嬷嬷的事情，想着怎么给她求情才能有好的结果，却始终一筹莫展。袁嬷嬷一直给彩霞灌输着杨嬷嬷冷漠无情、不讲情份的形象，说她决定的事情，就像是板上钉的钉，很难改变。彩霞很烦恼，面对这样的杨嬷嬷，她该怎么做，才能让袁嬷嬷受到的惩罚轻一点呢？
不过，就算再难，为了报恩，彩霞也要硬着头皮去尝试。她决意，大不了，她替袁嬷嬷顶一部分罪，至少，让袁嬷嬷可以得个善终，告老还乡平静地过下半生吧？她能力有限，也只能做到这一点了。唉，希望袁嬷嬷不要怪她。
彩霞毕竟受了那么大的痛楚，早就非常劳累了，想着想着，就睡着了。一个时辰后，杨嬷嬷和兰霞过来探望她。看着彩霞拘谨的睡姿，消瘦的面容，苍白的脸色，紧皱的眉毛，紧抿的嘴唇，杨嬷嬷不由将她与三年多前，那个为弟弟操碎了心的小宫女重合了起来。那时的她，也是这般的让人可怜吧？
兰霞感叹道：“杨嬷嬷，我真觉得彩霞活得实在是太累了，她何必替袁嬷嬷这样的人操心呢？袁嬷嬷有什么好的，值得她这般追随？”
杨嬷嬷微微一笑，说道：“彩霞这人，十分重情重义。三年前她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她呀，一直都没有变过。”
兰霞反驳道：“那也要看那人值不值得她操心呀！像袁嬷嬷这种人，哪里值得了？对了，杨嬷嬷，三年前是怎么回事？我怎么从来不曾听说过呀？”
杨嬷嬷叹气道：“告诉你也无妨，不过你切记不可告诉他人，免得彩霞多心。三年前，她是为她唯一的弟弟操心。她弟弟欠了三十两银子的赌债，要是还不出，赌坊就要将她弟弟断手断脚。彩霞当时入宫不久，攒下银钱不多，她家里又是一穷二白，哪里凑得出钱？面对年老父母的哭诉，面对弟弟的哀求，彩霞只好在宫中到处奔走借钱，流尽了眼泪，我看着实在是不忍啊！”
兰霞大吃一惊：“原来是这么回事！我说呢，为什么当初彩霞突然要借那么多钱，又不肯说是做什么的。我怎么问她都是支支吾吾不肯明言，就没借给她。早知道，我当初就不拒绝了。后来呢，她弟弟怎么样了？赌债还清了吗？不会真的被断手断脚了吧？”
杨嬷嬷说道：“当然没有被断手断脚了。赌坊要的是钱，赌债清了，他们自然就撤了。彩霞当初不肯明说，是怕坏了她弟弟的名声。她呀，小小年纪就扛起了这么多事，真的是太累了啊！”
床上，彩霞的眼睫毛不停地擅抖。其实，早在杨嬷嬷进来后没多久，彩霞就醒了，只是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向杨嬷嬷替袁嬷嬷求情，就一直装睡。现在听到杨嬷嬷说到了三年前的事，她震惊万分，忍不住起身问道：“杨嬷嬷，您……您怎么知道我的事？当年我弟弟，到底是怎么还清赌债的？是不是您？是您帮的我们，对不对？您……您才是我们一家真正的救命恩人，对不对？”
说着说着，彩霞掩面，泣不成声。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见，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