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忤逆子(2/2)

“阿娘……”

“闭嘴!父子俩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清楚,非得伤成这般叫人看了笑话才痛快吗?!”

卫国公死死地盯着王简。

王老太君见他不服气,又要拿拐杖打他,他悻悻地避开,拿着鞭子走了。

姚氏匆忙上前,想去摸王简的脸,却又不敢,只得泪眼婆娑道:“儿啊,疼吗?”

王简朝她笑了笑,沙哑道:“不疼。”

姚氏心酸不已。

王老太君命人去叫大夫,随后把他送到了寿安堂。

瑶娘忍着泪去了他的衣裳,整个背上斑斑血迹,全是触目惊心的鞭痕。

王简赤-裸着上身,坐在榻上一言不发。他的半边脸肿得老高,没有悲喜,只有反常的平静。

姚氏不忍再看,只偏过头小声抽泣。

王老太君显然被那血淋淋的伤形刺激到了,恨声道:“这孽障竟这般狠心,简直不配为人父!”

姚氏悲声道:“阿娘,今日若非有你出面,三郎只怕得被活活打死。”

瑶娘用温水小心清理背上的伤口血迹,轻声道:“三郎,若是疼就说出来。”

王简没有反应,只是木木的,不知在想什么。

稍后大夫仓促赶来,见此情形,也觉瘆人。

那背脊上错综复杂全是鞭痕,几乎没有一块好肉。

他仔细看诊后,才从药箱里取出一只白瓷小瓶,洗净手,将药液倒进容器里,用干净的羽毛沾药水给他上药。

姚氏担忧道:“大夫,这伤……要紧吗?”

大夫回道:“夫人无需忧虑,只是皮肉伤,没伤到骨头,养些时日便可恢复。”

姚氏这才放下心来。

郭婆子委婉道:“娘子方才也摔了一跤,可需大夫看看?”

刚才姚氏被卫国公一脚踢开,想来是落下伤形的。她一门心思都扑在王简身上,说道:“无妨,一点小擦伤,不碍事。”

待大夫把伤口处理好后,又留下了些药,交代一些注意事项,才由仆人送出了府。

婢女送来饭食,王简没有任何胃口。

姚氏焦急道:“三郎,你多少吃一些,啊。”

王简沉默了许久,才疲倦道:“阿娘,我有些话想跟祖母说。”

王老太君道:“你先去用饭,三郎有我这老婆子罩着,不会有事儿。”

郭婆子也道:“娘子先去用饭吧,你胃不好,切莫饿着。”

姚氏这才忧心忡忡地出去了。

王老太君命白芷道:“到门口去守着,闲杂人等不得走近旁听。”

白芷应了声是。

室内烛火跳跃,王老太君走到王简身旁,伸手摸摸他的头,温和道:“三郎有什么话只管说,祖母替你做主。”

王简抓住她的手,仰头看她,茫然道:“孙儿想请教祖母,忠孝和正道,该如何选?”

王老太君愣住。

王简心如死灰道:“今日父亲此举,令孙儿伤了心,孙儿只想求证,到底什么才是对与错。”

王老太君坐到他对面,严肃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竟闹成了这般?”

王简黯然道:“老师去世了。”

这话令王老太君诧异,问道:“窦老儿什么时候去世的?”

“已经去世好些日了,是自尽死的。”

王老太君怔住。

王简望着她,眸中支离破碎,“他临终前说对不住我,可是三郎只希望他好好活着,活着看着我怎么去走这条路。”

不忍他伤心难过,王老太君拿手帕拭去他落下的泪,“三郎莫要伤心,你老师是个有气节的人,他既然选择了离开,定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王简摇头,自言自语道:“老师错了,他以为他用死亡就可以让我明白什么是正道。我王宴安没那么糊涂,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只想他好好活着,活着看着我拨乱反正,看着我怎么把王家丢失的尊严捡起来。”

王老太君微微蹙眉,“你父亲究竟做了什么事令你这般痛恨?”

王简默默地望着眼前这个慈眉善目的老人。

她已经八十一岁了,一生都以王家为荣,她的丈夫,她的儿子皆为了王氏家族的荣耀战死沙场。

皇室赐予了她至高荣誉,赞王家满门忠烈,赞王家国之栋梁。

她跟他一样以这个家族为荣,以这个家族为骄傲。

而今天,现在,他将打碎她几十年来付出的坚守,彻底击碎她曾经的骄傲。

那些由她丈夫和三个儿子们用性命换来的坚贞,将被她唯一倚靠的长子毁灭。

这对于她来说是一场灾难性的打击。

王简不敢说,也不忍说。

王老太君拿起她的拐杖道:“这根拐杖是先帝亲赐,上打昏君,下打佞臣,你只管说,我受得住。”

王简犹豫不决。

王老太君威严道:“你只管说,我这老婆子这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能有比接二连三丧夫丧子更惨烈的吗,我不信!”

王简迟疑了阵儿,才咬牙道:“元初三十一年的常州矿场事故,是父亲所为;元初三十四年的科场舞弊案,也是父亲所为;还有元初三十五年的曲阳赈灾粮款贪污案,更与父亲脱不了干系!

“祖母,父亲他已经变了,他不再是那个令人敬仰的卫国公,他被权欲迷了眼,成为了一头吃人的恶……”

话还未说完,一拐杖差点就打了下去。

王简缩了缩脖子,不敢再继续说下去了。

王老太君驳斥道:“我放你娘的屁!那是我自己亲手教养出来的儿子,岂容得了你这孙子评论!”

王简闭嘴不语。

王老太君站起身道:“你说的那些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孙儿也不信。”

王老太君脸色铁青,显然被气惨了。

王简强压下内心的痛恨,字字锥心道:“老师说他对不住我,自尽了。”又道,“我起初也是不信的,但后来我和阿兄护送老师骨灰回乡时,半道上被人追杀。那些人的手法我最清楚不过,他们是国公府的人,若非孙儿命大,只怕是回不来的。”

王老太君看着他,“所以你回来质问他?”

王简不痛快道:“孙儿想了许久,不知道忠孝与道义该如何抉择。祖母若是我,又当如何?”

这话把王老太君问住了,久久不语。

王简:“孙儿痛恨,父亲明明知道窦维是个什么样的人,既然他教出来的学生不合父亲的意,当初又何故请窦维做我老师,叫我陷入两难?”

王老太君沉着脸一声不吭,祖孙二人陷入了冗长的静默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王老太君才道:“这一顿,打得好!”

王简:“……”

王老太君厉声道:“父为子纲,你做子女的竟然敢质疑你父亲,这便是不孝。他打的是不孝子,你说你该不该打?”

王简沉默。

王老太君又道:“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倔呢,认个错,服个软,给他一个台阶下,不就相安无事了吗,非得闹成这般?”

王简固执道:“孙儿没错。”

王老太君又举起拐杖想打他,王简把脖子伸了上去,让她打。

她没好气地戳他的头,骂道:“榆木脑袋,白挨了这一顿,现在痛快了?”

王简心里头不服气,却也没有说什么。

王老太君指着外头,“你是国公府的世子,往后是要继承爵位的人。你爹挣下来的一切以后还不都是你的,你跟他较什么劲?”又道,“你知道你这爵位暗地里有多少双眼睛觊觎吗,他们巴不得你出岔子,好把你拉下马来。”

王简嫌弃道:“这样的爵位,孙儿不要也罢!”

王老太君骂道:“糊涂!当年你娘为了这个爵位差点丧命,岂能容你这般轻贱?”

王简垂首不语。

王老太君:“不管你父亲做了什么,他始终是你的爹,他的爵位,是你的,他的权势,也是你的。你是王家名正言顺的嫡子,又有宫中的太后母子扶持,只要你别太荒唐,他就不敢夺你的世子之位,你明白吗?”

王简继续保持沉默。

王老太君:“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他不为正了,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跟他硬碰硬无异于鸡蛋砸石头。

“你难道就不能迂回夺他的权势吗,架空他的政权,拨乱反正,成为王家堂堂正正的主人。

“这才是你应该去做的,而不是凭着一股子傲气跟他硬碰硬,你明白吗?”

听到这番话,王简内心备受触动,“祖母……”

作者有话要说:王简:我房子塌了。

王太后:重新建造一座就好啦。

王老太君:我这老婆子来给你挑大梁。

赵章:舅舅,我给你添砖加瓦!

姚氏:就我最弱,只知道哭。。。

王太后:阿娘,你还可以给三郎加油啊!

赵章:舅舅,你升职我加薪,我看好你哟!!

王简:。。。。

后来,秦宛如与王简互穿。

妈蛋,怎么这个窝里全家都在造反?!

王简:呵呵,你爹也在造反。

秦宛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