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第二十章（1/2）

在场不少人同样在等一个回答,气氛一时间有些微妙。

李柯是总执行导演，他手上有一票否决的权利，何况这还只是试镜。可不管怎么样,在行使这项权利前,怎么也得给人一个交代,何况那几个姑娘他甚至看都没看,直接就pass了。

白飞飞知道李柯不好惹,脾气也燥，可能会说些不好听的话,心里默默为自己也捏了把冷汗。当着这么几百号人的面儿，被人这么数落,直接发牌淘汰……还是被李柯这么个金牌导演直接否的，可能往后职业生涯都不会太顺畅。

李柯轻笑一声，经由话筒加工放大,像是响在人耳边的嘲讽。

他仰仰头，“就凭你这不尊师长的‘凭什么’三个字，我就不乐意用你。我脾气大,性子急，不好惹的。”

身旁的霍妩仍然在写着什么,已经翻到了最后一张。

她写完后，将纸张递给李柯，随后合上笔盖,目光淡淡的望向了那几个女生。

李柯看了眼,挺中肯给了一评价,“写的挺好。小朋友们，这世界上不是人多，声音大就能做到一切的。跟我呛声前,你得先有那个本事让我信服，如果现在跟我这么说话的是她——”李柯点了点霍妩，又一笑：“霍老师就算是指着我鼻子骂，我也不会有一丁点‘你趁早回家找妈妈’的念头，懂吗？”

霍妩扫了他一眼，没说话。

小姑娘明显不服，脸色难看得很。

李柯顿顿，忽然眯起眼睛，在坐席台上找了一圈。

然而等候区离的太远，他又近视，带了眼镜也白搭，根本看不清楚人脸，看半天只看到一片雾蒙蒙的白，甚至头尾都没分清。一顿，喊了声：“九号，九号站起来一下。”

白飞飞瞪大眼睛站起来，付晓晓的脑袋随着她的动势跟着一起行注目礼往上仰，不明白怎么突然话题就落到她身上了。

白飞飞很深刻想到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事情——总该不会是原主约到过李柯，李柯要找茬吧？

不可能啊。

不是说原主是个重度颜控，约的全都是年富力强的小爱豆？

李柯虽然不丑，甚至可以说还有点三十多岁男人的小帅气和不拘一格的艺术家气息，可到底年纪在那摆着，怎么也跟爱豆没什么关系。

白飞飞在不住头脑风暴，面上却并未显露分毫。

李柯又点点白飞飞，满意一点头：“小姑娘家家的，同样的年纪，为人处世的时候善良点。别人在烈日当头下飞扑救人，你们五个呢？还喊？”

白飞飞余光看见白裙子瞬间攥紧了身上的衣服，其余五个姑娘也失去了原有不忿的情绪，脸上露着惶恐。

“行了，九号坐吧。”李柯朝着白飞飞摆摆手让她坐下，顺带给话筒也扔了。

白飞飞：“……”

“这种莫名其妙被老师当成好学生羞辱别人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付晓晓用手遮着嘴巴小声说：“我记得小时候老师就总用你羞辱我，包括我亲妈，那场景跟现在一样一样的。”

白飞飞也相当不解。

甚至她完全不觉得，李柯会因为她帮了人就会对她另眼相看——这圈子里总是这么真实。人品好固然至关重要，可人品好，和能不能红，是两回事。

李柯‘下凡’接了第一个电视剧，自然不可能只是单纯为了帮霍妩监制，这背后的利润和收益也是她们看不到的。

于是白飞飞摇摇头，轻声说：“不知道。”

付晓晓眨巴眨巴眼睛，识趣儿的不再说话。

白飞飞和在场所有人一样，将目光不停在李柯和五个女生身上来回徘徊。

李柯就抱着胳膊看前五，脸色淡淡的，说不出喜怒来，霍妩似乎也是一样。直到工作人员拿着表格上前，带她们退场。

霍妩这时候拿起了桌上的话筒，略微有些沉的女声在大厅响起，字句清晰，咬字断句也让人听着十分舒服，可说出的话，是告诫，也是警示：“谨记尊师重道、立德敬业，先做好人，再做好事，才能让你们走到最后。”

白飞飞心里一紧。

她不知道刚刚是不是错觉，霍妩在说这段话的时候，似乎若有若无的，往她这里看了一眼。

她心里发酸，觉得自己现在的心情，就像一条吸饱了醋汁，又被自己拧成了麻花的破抹布。又酸又臭。

那五个女生也不知道犯了什么事，但显而易见，是霍妩包括李柯在内，全都无法容忍，触及到了底线的事情。

“一号到五号淘汰，现在依次从六号开始顺位上前。”霍妩声音转的和缓一些：“每个人只有三分钟的机会，好好表现，别让自己留遗憾。”

说完她一笑，目光凉飕飕往李柯身上瞟了眼，“李导是个好人。”

李柯因着这最后一句好奇看了她一眼，脸色有点古怪，莫名其妙摸摸下巴，又朝等候区瞅了眼。

不对劲。

相当不对劲。

霍妩这么个凡事都事不关己的性子，怎么可能还特意补充这么句‘好好表现，别留遗憾’？

他当初误食，喝酒配头孢，自己给自己整急救室出来，霍妩也就只凉飕飕说了句：“挺坚强。”

而且给他扔下一兜外头菜市场两块钱一斤得苹果之后，人就走了。

相当无情。

他掏出手机，给自己助理赵伟发短信。

【李柯：刚才嵇梦是不是问你要巧克力了？还要了几包药？我听大夫专门过来问是不是小霍受伤了。】

【赵伟：对，要了两条，药也有。怎么了导，你也想吃？我这还有，本来是给霍老师准备的，你要我去给你拿去？】

【李柯：不用。】

【李柯：我就问问。】

关上手机，李柯摸着自己特有艺术感的小辫儿，看着等待席，‘嘿嘿’笑了。

*

突然出现的这么一个小插曲过后，所有人心里都不由捏了一把冷汗。

如果说刚才还有不少人想试着自己单独表演，这次过后，都已经开始四下寻求搭配的伙伴了，能彼此给一个心理慰藉也是好的。

付晓晓掐着时间去了那边的小黑屋等外卖，说等白飞飞试镜完可以直接吃，叫的是水果，得提前拿到车上小冰箱放着，不然天热，放一会口感就不好，还会氧化，外头放一小时就直接不能吃了。

白飞飞等待的功夫，也被邀请了。人数还挺多，她不知对方底细，也不知道对方戏路，一开始拒绝了几个，直到吴清莹过来。

吴清莹挺内向，看着也腼腆，找白飞飞时看着还有些紧张：“飞飞，我们两个搭配一下吧，可以吗？”

白飞飞只犹豫片刻，想了想刚才吴清莹自己一个人练习的模样，权衡了一下，就点头同意了：“好。”

吴清莹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已经毕业一年了，参演过几个角色，只是始终不温不火，粉丝量甚至还没有她的多。

虽然她的全是黑粉和上一次摸过来的颜粉。

两人的效果比一个人要好许多，而且也能够出现些意外的火花，全都是家成分。她拿捏不准李柯的态度，更不知道霍妩的想法和选人的标准，有吴清莹这么一个科班生在，起码可以规避一些常识性的问题。

且吴清莹台词功底好，试镜的片段是现代剧，台词很重要，高了低了都不行，要么厚重油腻，要么飘浮无力。两人旗鼓相当才能互相成就，否则效果只会适得其反。

两人组好队，上前分别抽选题目，然而让人意外的是，她们两个的题目居然一模一样。

分发的工作人员也觉得神奇，笑着说：“题目有部分人是重复的，但是数量不多，你们两个运气也不知道要说好还是坏……一起抽到了这么个卡，趁早想想吧，快该你们上场了，多准备一下。”

两人分别道谢，拿着题目离开，回到原本原本属于她们自己的位置上。

不远处，已经从六号开始依次表演准备好的选段了。

白飞飞和吴清莹同时一顿，打算跟着都看看，却没成想台上……似乎并不太顺利。

李柯戴上了他那副豹纹边眼镜，镜片很厚，衬得他整个人都有一种捉摸不透的气息，到了专业场合，他唇角始终紧抿，眼中也没有一点感情，全场严格到暴躁。

李柯只抬头看了眼六号，就朝着一边发火：“把她脸上妆给我卸了，进门的时候怎么卡的？谁给她放进来的？全都没吃饭？几十双眼睛全都是出气用的？！”

他往后一扫，眸中冷光乍现。

后面的工作人员大气不敢吭一声，也不知道隔着三四米的距离，李柯到底是怎么看出人脸上擦了那么点素颜霜的。

白飞飞咧咧嘴，心想这眼神也真够犀利了。

六号暂时下去卸妆，也不知道能不能鼓起勇气再来第二次。轮到七号，白飞飞本以为终于可以看到人表演情况，好有个参考了，结果——

李柯开始摔本子，拎着话筒：“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一个个不是戴美瞳就是进场之后偷偷擦粉底，那还有个描眉毛的——说你呢，还不停下？！知道什么叫全素颜吗？再给我化妆全部滚蛋！”

一到七号选手跟葫芦娃救爷爷似的一个个全部葬送在半山腰。

场上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本来还想撑着自己一个人上的这下彻底放弃，全场都找不到几个落单的人了。

白飞飞吞口唾沫，看着八号姑娘颤巍巍站起来，一水儿的白裙子，黑头发，奶油肌，独有的青春气息。白飞飞对她寄予厚望，然后她眼睁睁看着八号同学走了没两步，腿一软……晕了。

‘哐’

好大一声。

晕的不轻。

白飞飞：“……”

这。

剧组医护人员赶紧上前查看情况。

全场的目光就这么从晕倒的姑娘身上挪走，投射在了白飞飞这个‘好学生’身上。

包括李柯和霍妩，以及剧组方几位重要工作人员。

白飞飞简直如芒在背，头一次知道，原来被这么多人行注目礼的感觉居然会这么煎熬，哪怕他们什么想法都没有。

付晓晓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回来了，蹲那姑娘旁边戳戳她脸，又极为热心肠的帮着大夫给人抬一边，然后凑到白飞飞身边说：“宝贝，她真晕啦！”

那还能是假晕？

假晕能晕出这高度来，她要是李柯，就冲那演技和信念感也得给她一个重要角色。

“呦，下一个谁？九号？”李柯看到什么，终于裂开嘴角，乐了。

戴上眼镜之后的他终于能认清人了，表情也有了点和缓的意思，几乎可以说是相当和蔼的冲着白飞飞一歪头，特酷道：“上？”

白飞飞：“……”

她舒口气，站起来，也不怯场，落落大方一笑，朝着那边鞠个躬，说道：“李导好，我们是两人一组。”

李柯应了声，开始低头翻资料表：“还有谁？”

吴清莹颤巍巍的跟着白飞飞后面站起来，走到了中央。

李柯顿了下。白飞飞和吴清莹已经走到了他们前面，两个姑娘身高均等，漂亮的各有不同。可所有人眼神儿总往白飞飞身上跑，说不上的，目光总是能被她吸引到。

这小姑娘漂亮，眼里像是有光，忍不住就想一直盯着看。

编剧组派出来当门面的倒霉羊眼睛就是一亮，几次对着本子上的人物小传和白飞飞不停的做对比。之后她低头，掏出手机，拇指疯狂在某个地方使劲来回敲击——

【绝不秃头小分队】

【秃头一号林燕梓：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秃头二号赵婕：疯了？】

【秃头一号林燕梓：我看到了活的桑桑了！】

【秃头二号赵婕：？】

【秃头三号苏沫：上图！资料表呢？看看看看！】

一号林燕梓同学立刻翻找手上的资料表。因为等不到她的消息，秃头小分队开始轰炸，纷纷指责她撩完就跑的渣女行为。手机开始嗡嗡响动，她没时间低头看，表情逐渐在资料表上凝固住了。

“这……”她表情逐渐变得微妙起来，下意识看向了李柯的方向。

李柯比她好点，到底是喜怒不形于色的大导，只睫毛敛下，手里捻着两张资料表，沉吟了半天。

林燕梓目光不停在资料表和白飞飞中间来回，实在是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这大花臂，这大耳钉，这极为潮流又丰满的紫色爆炸头，还有这将不屑和高傲展现的淋漓尽致的眼神，与烟熏妆和死亡怼脸大头照……配上那睥睨众生的独到眼神杀……

如果不是她自己曾经经历过那个时代，简直无法想象，这世界上居然真的还有如此奇人。

“白飞飞。”李柯低念一句，皱皱眉，目光在那表上停顿片刻，没再继续说话。

他一沉默，场上更是没有人敢说话了。

白飞飞和吴清莹并肩站着，互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疑惑和忐忑。

白飞飞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她只看到李柯在拿起资料表后，就沉默了许久。

资料表大概是出了问题。

她垂眸，又盯着自己的胳膊看了很久，没有纹身痕迹，也没有一丁点类似激光枪打过后的恢复痕迹，平滑光洁。

她拿不准这次试镜结果会如何，只能尽力争取。

白飞飞忍不住将目光落到了霍妩身上。她一头长发披在身后，大卷，显得整个人知性又优雅，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独有的魅力，有些慵懒，却更吸引人目光，哪怕没有化妆，整个人也耀眼的夺目。

霍妩避开了和她视线相交。

白飞飞睫毛颤了颤，抿唇低下了头。

“资料被人动了。”霍妩垂眸，手指在桌子上轻点：“李导，别意气用事，学生也有追求造型自由的权利，不一定就是混混头子。她形象贴合桑桑，是个好苗子。”

李柯脸上没表情，眼睛沉沉的。

霍妩不怕他这样子，没抬眼，只盯着那资料表上的照片，说道：“这东西说不准是什么时候的剧照，又或是集体化装舞会，用这东西否定一个人，太片面。”

李柯不知是不是听进去了，目光在白飞飞身上重新扫了眼，低声和霍妩说：“没纹身。”

“嗯。”霍妩应了声，“照片上纹身面积大，真要全部洗掉肯定会留永久性伤疤，她不像。”

李柯定定神，还是无法把照片上的人和站在他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半晌，他按按额头，像是清醒了些，也像是从回忆中抽离出了些许，表情有些古怪的看着白飞飞说道：“这资料表是谁给你递的？”

白飞飞一愣，上前几步接过。

照片太醒目，甚至都不需要多仔细去看。她叹了口气，白飞飞笑着说：“李导，这不是我经纪人帮我递的那一张。”

“嗯。”李柯应了一声，问她：“还有吗？备份？”

他这句话声音不小，所有人大多都密切关注着这边情况，付晓晓更是。她听出了点不对劲，从一边钻进来，连声说：“有的有的，备份的表格也有的，黑白彩印都有的，我们还有录像带，您要哪种？”

李柯一顿，看着不知道从哪窜出来的付晓晓，脸上憋笑憋得难受，不知道这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小二百五。

他伸出的手甚至有些发抖，狐疑的看向了付晓晓。

这姑娘怎么跟人家不一样？还一点不怯场。

白飞飞让付晓晓逗乐了，弯着眼睛说：“这是我助理，也是我发小。”

付晓晓可是打小在一群铁血律师的拖鞋板底下长大的，人家开会，她能一个人蹲办公桌上翘着二郎腿喝奶粉。此等胸襟，还真不是一般人能够得着的。

付晓晓‘恩恩’点头，极为狗腿的帮着李柯压了压翻起的资料表，随后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又弯着腰离开。

离开前，她经过白飞飞身边，双眼亮晶晶冲她小声说了句：“宝贝加油！”

声音不大，但白飞飞距离台面近，大多都听见了，不少人都下意识笑了笑。

小姑娘之间这种毫无杂质的友情，的确令人有些动容。不是感动，只是隐隐约约觉着，这才是少年时才该会有的友谊，纯粹。

李柯神色和缓了些，看了眼新的表格。

中规中矩，没有太大亮点，但也说得过去。

白飞飞此前算是个小模特，不走秀，只拍拍平面，作品也不多，且大多都是比较朋克的。大约是因为这个的缘故，有人想在造型上做文章。

毕竟这一次的女主角桑桑是一个干净到忍不住让全世界都呵护她的女孩。

形象要求高，且李柯不想要一个生活中和桑桑差距太大的人，观众会幻灭。而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再调.教，初接触荧幕，演技都有上限，不一定接得住霍妩的戏，所以必须得灵。

只有让所有人相信她就是桑桑，观众才不会出戏。

他点点头，将表格放在一边，说道：“开始吧。”

*

试镜片段很简单，一文一武，且题目相同。

题目只给了几个关键词：校园、暴力、跑。

没有前因，也没有后果。这只是一个正在发生的事情，而面对这件事情的两个人，也不知道是旁观者，还是受害者，又或是施暴者。

白飞飞此前和吴清莹已经暂且商定好了。吴清莹完全没有想法，她像是一个温室里长大的孩子，没什么主见，更喜欢听从，人内向害羞，甚至说话都始终轻声细语，更是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