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瞬息白头修（1/2）

追追赶赶的这一路，其他人都顾忌贾赦怀中抱着的太子爷不敢用暗器，怕误伤。可是为人一向谨慎的贾代善这回却像是吃错药样，一边死命地追赶，一边一个又一个致命的飞镖脱手而出，像是已经不把自己儿子的命放在眼里那样。可惜贾代善到底是大战场上的将领，对于夺命暗器之类注定没有从小吃这碗饭的东宫暗卫厉害，他射出的每一枚暗器都被青鸟等人轻而易举地解决，打落的暗刃上泛着幽幽的蓝光，可见是萃了毒的。

屡战屡败使得贾代善变得有些气急败坏，当众意识到自己能力不如人更使他羞愤欲死，他突然觉得周围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起来。然而周围人其实都在尽全力追赶贾赦，哪里有时间来观察他脸上的调色盘。踉跄了两下，贾代善不知不觉中就落到了队伍最后，自然也懒得做发暗器这样的无用功了。反正大家都在追人，他就算想要大义灭亲也没必要显得那么急切。

贾赦看到贾代善偃旗息鼓了，立马低声向青鸟吩咐道：“让你的人都撤离，我自有方法自保。这段时间，你们尽量不要让忠心耿耿的人死了。”想起这贾代善这一路上对自己下的杀手，贾赦的心中隐隐的有了一个计划，“一定不能擅自来找我，一定要等我联系，别破坏我的计划。”

青鸟听后心中一凛，他想起主子最后给他们下的死命令：“无论何时何地、什么情况，你们都必须在恩侯身边保护他，谨防出现在他周围的小人，不要让别人算计了他去……”张了张口，就想要反驳贾赦的话，却在贾赦转头看向他的一瞬间改变了想法：“属下明白，您放心，我们一定按您的吩咐办好。”只见贾赦满脸严肃，这不是心内没成算的人会露出的神色。主子叫他一定要保护好这个人，同样说了他们以后要听这个人的话，他们从今往后要把贾赦当作是自己真正的主子那样来尊敬。贾赦的话，他是肯定要听的。

听到他答应得这么干脆，贾赦倒是有些诧异。上辈子，青鸟等人因为一直潜伏在他身边保护他，以至于被人一网打尽、全军覆没，以及其惨烈的代价才逼得敌对党们不得不同意让他这个烂人继续苟延残喘下去。那个时候无论是他怒吼也好、讽刺也罢，青鸟都是静静地守在自己周围、不肯离开一步，然而，今非昔比，贾赦的眼眸暗了暗，他也不再是从前那个毫无盼头的贾赦了。

——万千纷尘，皆在一念之间。

“吁（yù）——”尖锐、刺耳的哨声突兀的响起，电光火石间东宫暗卫纷纷急速闪退！

“嚯！”其他人吓得纷纷停下脚步、用手紧捂住自己的口鼻，好不容易等浓烟散去后，贾赦的人影都已经看不见了，所有人才急急忙忙地赶紧往前追去。

……

“敕造荣国府。”“赳赳雄狮气昂扬，眉敛锋芒眼含霜。”

“呵！”贾赦飞奔到自己家门口，抬头间“荣国府”这三个威凛大字陡然映入眼帘，心肝不由得一颤，脑海中太傅初次登门时看到这匾额的话轰隆隆在响，他的口中却忍不住同时发出一声讽刺的笑。抱紧怀中的人，贾赦眉目微敛，一声不吭就进去了，完全忽略掉守门奴急匆匆迎过来口中大声呼喊的话：“大爷！小的来帮您！”

贾赦大踏步跨入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关上房门。讽刺的是，在这种时刻，他最先想到的安全地方居然是荣国府，这个他腐烂了一辈子的地方。“一，怎么做？”贾赦一边喘息着询问，一边在心里思考怎样把保成放到系统空间里去，然后他就突然间怀抱一空，吓得他差点疯魔起来。好在小一及时地在脑海里大声吼他：“别激动！他在这里！”

“呼——呼——”贾赦渐渐回神，他用力按着自己的心脏才没有现在晕过去，“在，哪，里？”

“就在空间里，空间跟你的意识连接，所以你刚才想的时候就把他放进来了。不信你现在静下心来想看就可以看见空间里的一切了。”小一急促地说到。

“嗯。”贾赦闻言照做，在心里默念我要看空间，他瞪大眼睛，并且眨都不眨一下，他的视野果然发生了变化，就像是一下子看到了很遥远的地方，身体还在原位，眼睛的感官却到了别的地方。他看着正躺在空间不知何时变出的床上的爱人，小心翼翼的，让视线近一点，再近一点儿。

“呼——”贾赦终于松了一口气，要是真的发生意外，那自己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小一，谢谢你！”心里安定下来后贾赦立马向小一道谢，没有小一就没有现在的自己和保成，这样的恩德换他一句谢谢实在是太轻太轻。所以，为了自己和保成、小一和它主人，他必须勇往直前、决不放弃……想着想着他突然觉得自己眼皮有点沉重，脑子也渐渐昏昏沉沉起来，小一连忙在脑海里提醒他：“别怕，这是透支潜力的副作用来了，你放松一下，睡个长觉就好。”得到小一的保证后，贾赦立马放开了抵抗，顺从身体的本能让意识一下子跌入深度睡眠里。

因为贾赦的意识沉睡得突然，他的身体还是站着的，这一下子就软软地倒了下去，“嘭！”正好门被追过来的人踢开，在来人惊恐的目光里，贾赦的头发一寸寸地变白，瞬息间便再也看不到一丁点儿黑色，就连面容也渐显枯败之色。

眼见一个人在自己面前瞬息之间从青壮年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头，踢门的人被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两条腿都在打摆子了。跟在他身后看到这一幕的人，心内的惊惧也一点儿都不比他小。大家立马停下脚步站在门口向里面打量起来，大家自己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这发现房间里面除了贾赦之外一个人也没有，更加没有看到太子的藏身之处。

此时此刻，也就素来见多识广的皇家暗卫最为镇定，一人前去检查躺在地上的贾赦，三个人去检查房间的其他情况、寻找太子爷的踪迹，而暗卫头儿薛鹤则站在一旁观察自己手下的情况、预防不测。

事不宜迟，其他人也不好站在门外干看着。想了想，扬威大将军邵丰率先开口，他一边对跟自己同为武将的同僚们说：“呃，那什么，伍子胥过韶关，一夜白头，还有那什么，朝如青丝暮成雪，可见这点怪异之处不算什么。再说我们这里有这么多人，就算有什么妖魔鬼怪的咱们也不怕他。我看不如咱们先进去看看？你们看他现在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也不像是会对我们造成伤害的样、子。”一边微微扭头，想要朝后方不远处正急急朝他们赶来的御林军看去，但同时他眼角的余光还牢牢地黏在贾赦身上，谨防他突然间暴走而自己会来不及反应。但让他没想到的是，他刚一扭头，贾代善就从他眼前一闪而过。邵丰又被惊了一下，还没来得及思索他到底意欲何为，就见贾代善目光狠厉的举起长剑朝贾赦的咽喉刺去。

而贾赦却依旧无知无觉的躺在地上，露出一段雪白的脖颈，宛如一只待宰的羔羊。

“铛！”其实在贾代善刚想要有所行动的时候，他就已经被薛鹤的目光牢牢的锁定了，此时薛鹤正好用峨眉刺架住贾代善的长剑，邵丰和其他人也立刻反应过来齐齐大呼：“不可！”好在贾代善似乎没有缠斗下去的打算，见一击不得手之后就立马收敛了起来。

“代善！你太冲动了！你现在取了你儿子的命，万一我们找不到太子殿下怎么办？太子殿下可是被他带走的，他是唯一的知情人！刚才在路上的事情我就不说你了，要是之后你还做出类似的行为，我就要去皇上面前好好说道说道了！”见贾代善收了手，裕亲王连忙说到，语气中不乏不满。

闻言，贾代善眼神闪烁了一下后镇定自若的回答：“微臣失态，还请裕亲王见谅。”

“嗯。”元裕听了贾代善的回答后，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接着就转过头来对其他人说道：“这贾赦于瞬息之间、众目睽睽之下，从一个20多岁的青年变成了一个年近花甲的老人。此人身上有太多的怪异之处，为免妨碍到宫中的贵人们，本王和其他大人先进宫去向皇上禀明情况并请罪，代善，你就留下来照顾好你儿子，并继续负责追查太子殿下的下落。”元裕在说照顾好你儿子这句话时，特意把好字咬的格外重一些。“速去请两个太医过来为贾赦诊治。”说完最后这句话，元裕率先抬脚离开，其他人见状也连忙向贾代善拱手告辞：

“先走一步！”

“我也先走一步！”

……

贾代善见状哑口无言，唯有把愤恨的目光投向在地上躺尸的贾赦。

留下贾代善、四个皇家暗卫和御林军们继续负责寻找太子和监视贾赦的任务，元裕、薛鹤、邵丰等武官刚跟气喘吁吁追来的□□及其他文臣们碰了个面，两队人马就又一齐快步朝皇宫走去。钟德生、萧雨、林满三人相互苦闷的对视一眼，拖着沉重的步伐带着剩下的自己人跟在队伍的最后面。

太阳一直没有出来，就像所有人的脸上一直不能放出笑容那样。也只有这段时间，这些大臣们才有时间去观察这因为太子死去而变得空荡荡、悲凉凉的大街，仿佛整个世界都沉寂了下来，对普通老百姓来说，看着这一块块白色的时候是他们离所谓权势最近的时刻。只有等这件事情彻底过去了，他们才算开始真正的生活。

但是对元熙帝来说，他恨不得这些事情从没有发生过才好！

——只有真正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

没有人知道元熙帝是什么时候来的，而他又站在那个角落里看了大家多久。

所有大臣，不管真心也好、假意也好，都跑去追贾赦了。

元景祐最先发现自己父皇来了，其次是五皇子元景祺、大皇子元景褆和其他皇子，他们刚想要参见父皇，就见父皇身边的李德全公公竖起一根食指放在嘴唇上，明显是他们父皇早有吩咐，不想让人知道他来了。

于是，所有皇子们便都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正值混乱当中，就算有人观察到皇子们都没动，可是其他大人都跑去追人了，他们这个时候也最好“人云亦云”，跟着表现一番总没大错。

看着所有的大臣都跑没影儿了，元熙帝才不紧不慢地从暗处走出来，李德全隔着两步的距离，低眉敛目、恭恭敬敬地随侍其后。

看到父皇出来了，众皇子连忙跪下来异口同声道：“儿臣参见父皇，有失远迎，还请父皇恕罪！”

不是这些皇子多么的心有灵犀，而是他们从小到大学到的规矩使然。不管自己是不是真的有罪，只要是没有及时恭迎圣驾，都必须说一声“有失远迎，还请父皇恕罪”，而“儿臣参见父皇”也是“约定俗成”了。如果是单个皇子拜见皇上，则还可以在儿臣后面加上自己的名字，可要是一大群人一起拜见皇上还各自加上自己的名字的话，就难免混杂不清，显得画蛇添足、多此一举了。

元熙帝阴沉着脸，一步步地越过他们向前走去，丝毫没有叫他们起来的意思。见状，众兄弟只能无奈地相互之间对视了一眼，然后换一个方向继续跪着。

元熙帝看着空荡荡的棺材以及随便掉到地上的棺材盖，忍不住地深呼吸。他的胸中笼罩着一股郁气，顿时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

“哼！”元熙帝重重地冷哼了一声，又看到自己那几个大儿子跪在地上越发战战兢兢的模样，他的心里是说不出来的不得劲。

如果是保成，绝不会这样怕他！

元熙帝看着这些装模作样的脸，千言万语也哽在心头。

呵，他倒要看看他们能坚持多久。

时间一下子过得特别慢。

元熙帝到底被丧子之痛给伤到了，时不时地就要剧烈咳嗽几声，虽然有李德全殷勤地端过来的花露润喉，但到底不是这一时半刻就能好的。

每当这个时候，底下的皇子们便顿时大气也不敢出，个个如临大敌般僵硬着身体。

——太子之死，他们个个都是刽子手！

或行拂乱其所为、或设陷摇其心志；蛊毒咒术，无所不用其极！

大皇子元景褆的表现比其他人要好些，偶尔会抬起头来眼含关切地望元熙帝一眼。

除此之外，就安静地除了风吹过的声音，什么都没有了。

“哒、哒、哒……”

细微的脚步声传来，李德全的干儿子李顺小心翼翼地领着刚回到宫里的裕亲王等人过来。

“臣等叩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