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第47章(1/1)

这顿家宴的用意是在闲话家常,所以填饱肚子,晚辈们就被打发了,侯爷与三个儿子外加平西王一共五人准备与卫祈轩在工作岗位上深入探究,再谈论人生的理想与追求。

白话文的意思是:审问。

金枝似乎看出了猫腻,五打一,这不是准备车轮战!虽说五人里面有一人是内奸,那也是四打二,卫祈轩指不定就捐躯了。所以,她说什么也不肯随太长公主进屋子里说一会儿悄悄话。

准备受到迫害的卫祈轩依旧淡定自若走到金枝身边,为她拢了下鬓间碎发,低语浅笑:“同娘进屋去吧,说一会话,我们就回家。”

“回家。”金枝呢喃着,懂他的意思了,扫了一眼侯爷与亲哥,留下警告的眼神,就乖顺地随太长公主与韶华郡主进里屋去了。

三人刚进屋,太长公主自顾自地半躺在美人塌上揉了揉额头,仿佛身心俱备,眼皮也不愿多抬。韶华郡主立时为她捏肩捶背,暖心道:“妹子平安回来,娘也该放下心了。”一个眼神丢给金枝,示意她赶紧来一出苦肉计。

金枝愣了下,醒悟过来,瞬间跪在地上,眼泪顺着脸颊'吧嗒'一下子滴落,沁入青石地砖中,嗓音满是哭腔委屈地唤着:“娘!女儿想死你了,你都不知道女儿这一路上九死一生,每每濒临死亡,一想到爹娘,女儿就痛心,若是令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伤透了心,那女儿就太不孝了!”

毕竟是太长公主宠爱的女儿,真听见金枝口中说出九死一生这四个字,太长公主心底咯噔一下子不知何种滋味,眼眶里瞬间蒙上一层水雾,催促韶华郡主道:“还不快将你妹妹扶起来,她挺着肚子,如何能够下跪。”

韶华郡主依从地将金枝扶起身,又是背着太长公主一顿挤眉弄眼,才道:“妹子快到娘的塌上说话,娘这三个多月里可没睡上几日安稳觉,想你的紧,如今你安然归来,还不坐近些让娘好好看看你。”

金枝落座,脸上泪痕斑斑,直叫太长公主瞧着心疼。忽地,又板起一张脸,质问道:“说,可是卫祈轩对不住你?别怕,有本宫在,即便他是齐国权势滔天的丞相,侯府也不惧!”

金枝抽泣两声,直摇头,硬咽道:“娘,你错怪相爷了,他为了让女儿夺得求生的机会,甘愿以身犯险作诱饵,引开杀手。若不是相爷,女儿恐怕就遭了毒手,再也见不到娘了。”

太长公主蹙眉,打量起金枝好片刻,见她神色间均是担忧卫祈轩,疑惑道:“卫祈轩一介政客,眼底里从来只有利益得失,他会为你以身犯险?本宫不信,怕是幺儿你不经事,被他三言两语哄骗了。”

卫祈轩的人品在太长公主眼里到底有多差,金枝算是知道了,想要太长公主对他的人品改观,可要下足了功夫才行。金枝一五一十为太长公主娓娓道来此行去器湾城的目的,又添油加醋告知数次险境的经过。终于,结语道:“娘,你说,宁王的心有多黑,还有宫里头那一位……”

哪想到,刚提及宫里那一位,太长公主呵斥道:“住口!幺儿,过去是本宫太纵容你了,太后乃当今陛下的母后,身份尊贵,为人臣子就该知晓忠君二字,岂能妄议宫里的人与事!可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让你在娘的跟前提及太后的不是!”

金枝何曾见过太长公主这般疾言厉色,一时懵逼中。

太长公主这番话,矛头直指卫祈轩,金枝乃他的发妻,自然对他的话最是信服,被他挑唆了专程在太长公主跟前混淆视听。

韶华郡主落在太长公主的肩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神色微微凝重,思虑周全后,立刻给金枝打了个眼神,再瞟了一眼门:“娘莫生气,你也听到妹子说的话,宛城被破后,城里的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百姓们都在言,朝廷不作为,寒了百姓的心。妹子多少受了百姓的影响,再说,宁王散布谣言,企图离间太后与妹夫的姐弟情分,这些我们心底知道,可是天下的百姓不知道呀。妹子一连遭遇追杀伏击,阴谋诡计接踵而至,哪是她一介闺阁孕妇经受得起,如今受了天大的委屈,自然同百姓们一样信了宁王的诡计,只想着回府求娘为她做主,哪还顾及其他。”

金枝忽然想起卫祈轩点评嫡姐时说她乃是当年京城里的风云人物,看来,不单纯指代第一纨绔,韶华郡主的智计随着年岁渐长,已是大气而不失内敛,睿智而不锐利。

太长公主也觉得韶华郡主说得有理,点了点头:“幺儿,你受委屈了,往后长点心眼儿,你的相公不同于别人,他是位高权重的丞相,又是太后的嫡亲弟弟,若是他们姐弟二人受人挑唆,你该从中斡旋,而不是信了奸人的诡计。”

这番话,金枝终是听明白了太长公主的抉择,也觉得是自己鲁莽了:“娘教训的是,女儿定然不敢忘记这番教诲。”

韶华郡主缓和气氛后,会心一笑:“娘,我先送妹子出去吧,她一路上风尘仆仆,还是先回丞相府休息去吧。”

太长公主的本意是在码头将金枝接回侯府暂住,避开卫祈轩刚回京的锋芒,倒是没想到卫祈轩会一同登门,也就不再挽留女儿,嘱咐道:“你这段时间在府中好生修养,就莫要出门了,虽说这个月份胎像稳固,却也不能太过劳累,借着安胎的由头正好避开多事之秋。”说完话,便示意韶华郡主送金枝离开。

金枝毕竟是太长公主的心头肉,对卫祈轩再不满,依旧想保全她的女儿。

两人出了屋子,走到空旷的长廊下,眼见下人们识趣地远远跟在后头,金枝才同韶华郡主喜笑颜开:“今日,多谢大姐解围了。”

“自家姐妹,谈何谢字,妹子同大姐生分了。”韶华郡主打量起这个多年未见的小妹,良久才像大姐姐似的拍了拍金枝的脑袋,嘴里含笑:“你长大了,虽说还是莽撞冲动了些,却也懂得审时度势,不再是当年那个纨绔少女。”

金枝双手负背,歪着脑袋瞅着她,挑眉:“嗯,我就当大姐这是在夸我了。”

韶华郡主嗤嗤一笑:“嗯,脸皮也越发厚了,不错不错。”

金枝想到太长公主刚才的态度,不免一声叹息:“我见三哥三嫂来码头接我,回府后管家热切相迎告知是爹亲口嘱咐的意思,就自以为是认为娘也是赞同的,没想到,我才对太后不敬,娘就这般抗拒,忙板着脸色严厉地敲打我。”

韶华郡主看向太长公主的院落,沉思了一会儿:“娘是圣祖皇帝的嫡亲妹妹,是齐国的公主,身体里流淌的是皇族正统血脉,同我们这种血脉不纯的皇族后裔,自然对待齐国的情感是不同的。”

金枝直言:“爹的意思与娘相反?”

韶华郡主如实道:“谈不上赞同,只能说不抗拒,爹是商贾出身,在朝堂中打滚几十年,经历了太多次因政变造成的血流成河,看事透彻,自然是利字当头,自家人总是比外人信得过。不过,爹要看妹夫对你的态度,若是表面功夫,他可怕赔了夫人又折兵。”

金枝沉吟不语。

韶华郡主用手肘碰了下她,问道:“怎么,觉得像是一桩交易,你成了一件物品被人肆意摆弄?不高兴了?”

金枝摇头,有感而发:“我们这种人家,谈真心是最难能可贵的。奈何,我们家皆出情种,一个个拖家带口的,自然有可能顾此失彼,爹考虑相爷对我的态度,虽说最主要是为了判定筹码是否稳妥,也何尝不是为了我的将来着想。”

“你能想明白就好。”韶华郡主的目光久久落在西边,那个遥远的天空下,有她的的家,有她的子女,有她珍视心甘情愿豁出性命的一切。如今,她也正在为子女的未来博一个前程。收回目光时,投向金枝身上,苦笑着:“妹子,你的孩子还没出世,可能尚且不能感受到大姐对于膝下子女的羁绊,他们真是太可爱了,是我与相公生命的延续。为了孩子们,我本不愿冒此风险掺合进来,可是相公说服了我。圣祖皇帝的时代早已过去,当年的君臣情谊也随之埋入黄土,先帝在位时,相公与之交情深厚,倒也相安无事。如今新帝继位,平西王府手握重兵,怎能不让人忌惮,太后并非宽容大度之人,对待扶持她上位的嫡亲弟弟尚且不能容忍,何况与之毫无血缘关系的平西王府。只怕太后政权稳固后,收权削爵是轻的了,就怕栽赃个罪名累及全族。”

金枝惊讶地看着韶华郡主,没想到她会直白地说出这番话来。

韶华郡主嫣然一笑,柔弱的女子容颜里透着刚强坚毅:“妹妹呀,妹夫同相公私交再好,也不能比拟咱们手足之情,这是他们心底的顾虑,也是不敢道出口的话。”

金枝懂了,韶华郡主这是借她的口带话给卫祈轩,平西王府绝不会背弃卫祈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