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第60章(1/1)

林阁老的六十六岁寿宴那日,林府将席面摆的阔绰,与往年不同的是,特意选了曲园开阔的地势大摆宴席,明晃晃的灯笼将园子照得通明,仿佛向同僚们昭示着,我很有钱,我相当有钱。

卫祈轩虽然与太后闹翻,朝中大臣们依旧不改对其热情,纷纷献殷勤围着他嘘寒问暖。身旁的金枝因怀孕上位受宠以后,大臣们没敢让她再坐冷板凳,大臣们的夫人自来熟地拉着她前往女客坐的内园,一时间热络起来。

“看郡主这肚子这般大了,臣妇记得郡主这一胎不足一个月就要临产了吧?”林尚书夫人问道。

金枝故作沉稳,看着她,有条不紊笑道:“嗯,眼见着将要临产,相爷也不让本郡主轻易外出,怕受了惊吓,早产。”

林尚书夫人赶忙巡视了一眼周围,确定没有闲杂人等,才宽慰道:“这里是林府的内园,定然没有不相干的人来。臣妇还要感谢长乐郡主,此次郡主肯赏脸莅临,真是林府的荣光。”

金枝不骄不躁,挺着大肚子稳稳坐在椅子上,身上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气质,平和道:“林阁老对齐国奉献了一生,历经三朝,乃国之栋梁,本郡主身为晚辈来为长者祝寿,实属应该的。”

林夫人点头微笑,心底却在琢磨着林尚书的话,本想从长乐郡主身上套些口风,却不曾想到郡主与以往不同。犹记得去年见到她,还像个长不大的孩子,怀孕后却像变了个人,大方得体,正襟危坐的模样让她不敢轻易冒犯。正犯愁时,眼尖地瞧见崔槿袖笑盈盈地走了过来,忙招呼道:“崔大小姐也到了,臣妇记得崔大小姐与郡主是旧交,坐在一起正好叙叙旧。”

金枝呵呵一笑,真是阴魂不散的旧交,上次因为崔槿袖将太后吩咐施粥难民之事办砸了,在宫里可是受了重罚,如今再相见,若是直接开撕,是否会有损她刚刚特意维持的美好形象?

她正琢磨着,崔槿袖已经走到跟前,含笑道:“臣女多日不见长乐郡主,真是想念的紧。”

金枝坦然自若先声夺人问候道:“是啊,本郡主听说崔大小姐前些日子进宫,出宫回府后就身体不适卧病在床养了半个多月,本郡主本想登门看望崔大小姐,奈何太医一再嘱咐,怕过了病气,有损胎儿,孕妇又不得用药,所以还望崔大小姐不要记恨本郡主。”顿了顿,又笑道:“不过如今见崔大小姐到林府为林阁老祝寿,想必身体是康复了。”

周围的官夫人都震惊了,谁都没有料到长乐郡主会一开口就给了崔槿袖一通下马威。

崔槿袖被太后罚跪是前段时间官夫人讨论的热门话题,不过当面揭人伤疤,长乐郡主真是无损彪悍二字的代言人。

崔槿袖的素手紧握拳头,那日罚跪的屈辱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而始作俑者就是面前正在嬉笑她的长乐郡主,她怎能不恨。可是再恨,长乐郡主也是先帝亲封的郡主,是她不能直接冲撞的人。嘴角微微上扬,笑颜依旧:“臣女不过受了风寒卧床调养,并非大病,郡主乃是尊贵之躯,又将临盆,自然不该前往污秽之地。”顿了顿,又道:“臣女听说郡主正在托人打听熟悉观望肚型即可知道男孩女孩的老妇,正巧,臣女的表姐才生了个儿子,当时找来的老妇就断言的丝毫不差,可需要臣女将那名老妇引荐给郡主?”

三哥前些时日找来的老妇为金枝摸过肚子,断言是个女孩,她依从三哥的建议,没敢告诉相爷。如今崔槿袖不知从哪收到了风声,怕是要当面扬言她肚子里是个女孩,若真如此,她的脸面怕是要维持不住。

忽地,一道女声插了进来,犀利道:“崔大小姐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还是少过问妇人间的事,免得落人口实,败坏了名声,不知情的人,怕是以为崔大小姐愁嫁,不得已混迹妇人中急忙寻找婆家。”

吃瓜众人见到来者竟是韶华郡主,坐在椅子上嗑瓜子都来了神,目不转睛地看着二对一的局面,只觉得一会儿必定有戏看。

韶华郡主又道:“崔大小姐如今年岁渐长,关心婚姻大事虽着急了些,也是情有可原。不过本郡主给崔大小姐一个过来人的建议,你待在我们这群而立之年的妇人中间,怕是难以达成心愿。崔大小姐不妨前往寿山石旁边的那几桌,座上的妇人皆过了不惑之年甚至到了天命之年,膝下必定有与崔大小姐适婚的同龄男子,坐在那桌同未来婆婆闲话家常,有助于更好的联姻。”

“扑哧”一声,金枝没忍住,捂嘴笑出声来。

崔槿袖毕竟是未出阁的姑娘,被韶华郡主提及找婆家的事,瞬间面色泛红,臊的慌,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见战事竟朝着一边道,潦草地结束了,林夫人从吃瓜群众中走出来,做起了和事佬:“崔大小姐是太后跟前的红人,如今登门求亲的人家早已踏破崔府的门槛,还是崔尚书不舍得崔大小姐早嫁,才一直将人留在府中未曾定亲。”

韶华郡主点头,感慨道:“也是,出嫁从夫,若是嫁的近些还能经常回娘家探望父母,若是嫁的远了,就不知道多少个年头才能回一趟娘家了。崔大小姐趁着未出阁,还是要多留在府中孝敬父母才是。”

这话说的,好像崔槿袖没有孝敬父母做了大逆不道之事,说完话,崔槿袖也在这里待不下去,寻了个由头,灰溜溜地落败去往邻桌。

头一次将崔槿袖打的落荒而逃,金枝心底那叫一个爽字,立马抱住韶华郡主的手臂,拍起马屁:“果然是亲姐啊!比三哥靠谱多了,他向来都是给妹子捅刀子的。”

韶华郡主霸气道:“小弟那种不入流的,怎能同大姐相提并论。”

……

金枝忙道:“是,是,做大姐的就是不一样!”

林夫人年长许多,当年是见识过韶华郡主的‘风采’,不止硬茬子还暴脾气,如今丈夫是平西王手握重兵,原本以为她身居高位多年,年龄大了也就沉稳大气,不曾想,竟然变本加厉,哪能寻到一丝贵妇的端庄矜持。林夫人再不喜也要同韶华郡主说尽好话,谁让林家没有手握兵权的姻亲,在平西王妃跟前一站,气势就萎靡不振:“两位郡主好些日子没见了吧,来,坐着说话。”

韶华郡主确实有话要同金枝说:“今日林阁老大寿,林夫人忙里忙外,我们姐妹二人就不叨唠林夫人了,您去忙别的事吧。”说罢,拉着她径直走到一处偏座。

林夫人还没完成林尚书交代的任务,就眼见着金枝被韶华郡主强行带走,也只能默默目送。

韶华郡主将金枝拉到人少的地方,见周围没有外人,才附耳道:“你以为,为何崔槿袖这次没有奋起反击,这般容易就被打发了?她是有所犹豫,所谓顾虑太多,做起事来也就束手束脚。”

金枝一愣,想起过去崔槿袖的处事风格,一开口就浑身是刺,何曾给过她先下手的机会?忙追问道:“为何?”

韶华郡主解释:“太后疑心病太重,连嫡亲弟弟尚且信不过,崔家既不沾亲也不带故,恩宠只是一时的,这次崔家办事不力,崔槿袖就被责罚,连一丝往日的情分都没留,太后这次寒了崔家的心。”

这个原因倒是令金枝始料未及:“所以崔家难不成想留个退路?这不是天大的笑话,想当年崔家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导致太后与相爷反目成仇,如今岂有退路可言?既然是此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该知道太后若是失势,崔家必定随之灭亡。”

韶华郡主叹了口气:“妹子,你还是太过年轻,这朝堂上的风云诡谲,岂是三两句话与义愤填膺就可以解决的,牵一发而动全身,既是政敌,未必要赶尽杀绝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金枝惊讶,带着三分恼意:“姐姐是为了崔家做和事佬来了?”

韶华郡主摇头,神色不见喜怒,十分平静:“妹子,那崔家与姐姐也是既不沾亲也不带故,大姐没必要为他们说情,大姐只是从如今的局势分析罢了。”

金枝低头一寻思,明白了韶华郡主的意思,虽然话不好听,但忠言逆耳,她愿意听一番教诲:“大姐请说,刚才是小妹不好,冲撞了姐姐。”

见她没有预料之中的暴怒,韶华郡主十分欣慰:“崔家只是个引,真正作出决定的人是太后,太后心底忌惮妹夫,才会有崔家派出崔槿袖在太后耳边煽风点火,谋划了刺杀妹夫的毒计。倘若太后真心实意地对待妹夫,外人再如何包藏祸心,也是离间不了姐弟之情。”

说白了,就是太后要卫祈轩死。